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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低头接过她手里的瓶子,突然扫到她手背上红色的灼伤。
他眸色一沉,问道:“手怎么了?”
薛容与被他提醒,才现手上的伤口,刚才扯着着火的袍子冲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原来手上已经被燎掉了一层皮,如今泛着红色的肉,针刺一样的疼。
她狗似的举着两只负伤的手,问道:“裴少卿,你说这算工伤么?”
裴照没有回答。
她又说:“好歹我也是为了咱们大理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这写诗舞剑撩妹的手啊——”
裴照一把扯掉她脸上还挂着的面纱,冷冷地说:“回大理寺。”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的时候东方已经泛出白色,老仵作正靠着他的老鼠笼子打盹儿,听到门外来人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少卿?”
裴照把薛容与燎了层皮才抢出来的瓷瓶子丢给仵作,言简意赅:“验!”
随后他又转头吩咐一进大理寺就自动粘上来的姚之敬:“去找医工。”
姚之敬这才注意到杨开元搀着的那位——头散乱,披着件还算干净的袍子,里头的中衣却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火燎出来的破洞,棉絮都掉了出来。他看第一眼还以为是从哪里押回来的人犯,看第二眼,看清楚那个伤员还算干净的脸和脸上那贱兮兮的笑容,才意识到,这不就是那个仗着银鱼袋狐假虎威的纨绔?怎么出去一趟搞成这个德性。
他脑补了七八个草包纨绔被匪追着打的场景,憋着笑跑出去请医工了。薛容与疼得直抽气,依然不忘哼哼唧唧:“他阿娘的,等老子封了爵爷,就让外祖母把这小吏赐给我当马夫。”
杨开元一边说:“这有违律例。”
一边搀着她坐到了庭中一块大石头上,又亲自打水给她梳洗。
薛容与两手烫伤了没法沾水,摊着手任由杨开元摆弄,一边还指导着说:“可别毁了我这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小爷我‘神都独秀’的名号可全靠它撑着。”
杨开元一把把毛巾摔在她脸上,道:“毁不了你的容!”
薛容与嘻嘻一笑,立刻转了态度:“没事儿,六哥你大力擦,破点相更有男人味。”
仵作检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瓶子里的东西不过是袄寺用来引火的油。裴照拿着这个结果走回庭中,正看见杨开元在给薛容与梳头。杨六公子从小到大还没干过这服侍人的活,扯得薛容与举着两个被烫成猪蹄的伤手龇牙咧嘴:“六哥哥哥哥哥!
别薅了,我一头秀没被火烧掉,都被你薅掉了!”
裴照沉着脸走上前来,突地道:“我来吧。”
薛容与没想到裴照嘴里能蹦出这句话来,一愣,两只猪蹄在半空不上不下:“裴九哥?”
裴照拢起她的头,大理寺也没梳子,全靠手,他笨拙地绾了个髻,虽然手艺就这样了,却也比杨开元好得多。
薛容与歪着头看他,说:“难道这就是你们大理寺伤员的贴补么?”
裴照没有说话。
薛容与叹了口气,就知道裴少卿除了案情别的什么话题都没兴说,于是问道:“验出来了么?”
裴照点了点头,这才开了尊口:“只是袄寺的圣油而已。”
薛容与闻言,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响,她拼了老命从寺里面抢出来的东西就是个什么鬼油。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藏那么严实作甚!”
裴照说:“那油是袄寺特殊熬制,用在宗教用途上,对于袄僧来说肯定珍贵。”
杨开元道:“可祥和木器坊和袄寺鬼鬼祟祟,寺里除了这个,肯定还有别的古怪。”
裴照点了点头,忽然鼻头动了动,问道:“什么味道?”
薛容与抬着自己的一双残肢,袖口上一片烟熏火燎的漆黑,和刚糊上烫伤膏药油腻腻的双手对比鲜明:“糊味呗,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要么就是麻油味。”
裴照又仔细辨了辨,说:“不对。”
他抓起了薛容与一只伤手,把袖子抬到了鼻子前,用力一嗅。
“是不是硫磺的味道?”
第15章。硫磺
此前薛容与身上泛着一股烧羽毛的焦糊味道,袖子上似有若无的硫磺味被那呛鼻子的糊味给盖住了,现在杨开元帮她清理了一下灰尘,那硫磺味才显山露水出来。
薛容与也抬起袖子看了看,她的袖口在方才和袄僧们对峙的时候也被烧掉了一圈,幸好这件中衣的衣料并没有那么易燃,否则现在她就不是肿着两只猪蹄,而是要躺在担架上了。
她说:“我这衣服原来绝对没有沾过硫磺的。”
裴照问她:“你看看身上还有别的地方有么?”
薛容与抬起胳膊四下嗅了嗅,似乎身上各处都沾了一些,但还是袖口被烧过的地方味道最重。裴照问她:“你碰过什么没有?”
薛容与思忖过后,笃定答道:“没有。”
裴照又问:“那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么?”
薛容与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想起什么来。她天生嗅觉一般,没有长裴照这么个狗鼻子,更何况袄寺里情况那么危急,她根本来不及注意身边是不是有硫磺。
杨开元说:“拜火寺里有硫磺是什么稀奇事么?”
裴照道:“硫磺燃烧的火焰是蓝色,是‘冷火’,且气味刺鼻。袄寺只有重大祭典才会用,象征恶。但最近的大腊,年关,都不是袄教正统的大节日,他们用硫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