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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叶沉沙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裴照知道,他们一开始顺着徐皇嗣给出的方向追查突厥人,做了他们手里的一把利刃,害死了徐录成。可薛容与对徐皇嗣的担保,信誓旦旦,如犹在耳,徐皇嗣就是如此报答她的信任?

  张昴抬起手做了一个“请”

的手势。

  局势已经如此,还能如何?裴照拽着马缰让身下马匹后退了两步,宿卫们整齐地让开道路来。张昴很满意于他的表现,挥手让车夫继续扬鞭赶路,那架不起眼的小马车不出半刻便停在了太初宫前。

  太初宫外已经围了一圈的虎贲。

  大理寺宿卫被虎贲拦在太初宫前,裴照跃下马,站定在杨开元面前。

  初见杨开元时,裴照尚羡慕他与薛容与的亲昵,此刻想起之前在大理寺他替薛容与包扎梳洗的场景,只觉得齿冷。

  “你一早就知道黑火之事?”

他问。

  杨开元见他同张昴一起赶来,便知道真相已然暴露,故点了点头:“是。”

  他知道!

可他还是任由薛容与孤身犯险!

  裴照一把揪住了杨开元兜鏊下颌的缨子。此刻的杨开元与此前在大理寺初见是截然不同,彼时他一袭长衫,青丝懒散,笑得疏狂,似乎和薛容与是比着镜子照出来的一对手足,此刻他铠甲整洁,面容肃穆,一双眼扬着,映出裴照的怒容。

  裴照从他的眼中也看出了一个不同的自己。

  大理寺赫赫有名的冷面阎罗,以端方雅正名满神都的少卿裴子旭,在杨开元的眼底,是那么狰狞。

  杨开元伸手推开了他。

  “你可对得起薛容与!

对得起徐录成!”

他怒道。

  杨开元定定地看向他:“徐录成是咎由自取,纵使没有黑火一案,你以为他还能活多久?”

  神都三位皇储人选之中,只有徐录成最为没用,除了一个和女帝一脉相承的姓氏,他别无所有。徐皇嗣本来都懒得对他出手。

  但黑火一案事败,徐皇嗣顺势祸水东引——不,他早就备好下策,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利用突厥人来运送硝石。

  黑火案成了,袄僧们背下黑锅,黑火案没成,突厥人背下黑锅。他东宫皇嗣,干干净净。

  初六夜里,杨开元率领虎贲帮助大理寺捉拿袄僧的场景犹在眼前,裴照实在不愿相信当初真情实感,伸出援手的队友,一直是背后的真凶。

  他后退一步,同杨开元拉开了距离:“所以你们如今是要逼宫了么?”

  禁军围住皇城,两员本该病笃的朝廷重臣,生龙活虎地进入太初宫,是要逼得女帝再将皇位还给杨氏?

  杨开元不正面回答,只道:“如你所见。”

  裴照忘了一眼宝相庄严的太初宫墙,森然道:“我为逍遥感到不值。”

  “裴照。”

杨开元道,“你非宗室,说这种话,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薛容与曾说,她以为若皇室再无真情,至少镇国公主和徐皇嗣之间还有实爱。她将徐皇嗣视作父亲,将杨开元视作兄长,可他们竟然是如此回报她的真情?

  裴照不再寄希望于杨开元幡然悔悟,只咬着牙齿问最后一句:“可无论如何,容与未曾伤害过你。你为何要在建春门外射杀她?”

  杨开元却是一愣:“射杀容与?”

  他面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何况如今事情全都摊开,他也没必要再在此事上死不承认——不管他有没有下令射杀,薛容与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但杨开元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他眯起了眼睛:“你说虎贲射杀容与么?”

  裴照望着他,黑沉森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杨开元的反应让他突然勾起了唇角,“既然不是你下令的,那么杨少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杨开元、徐皇嗣确实没必要射杀薛容与,他们还要借薛容与这把刀,斩下徐录成,那一记冲着薛容与放出去的冷箭,实在不像是徐皇嗣会谋划出的偏差。若真要借着黑火案、突厥案两案嫁祸徐录成,再灭口,直接射杀徐录成是最优方案,带上薛容与一条性命,只会让镇国公主狂,不顾一切卷入这场权力斗争。

  而这恰恰是徐皇嗣最不乐于见到的。

  他想用徐录成的死逼迫女帝将权力交回他的手中,但也会忌惮他那个权势滔天的妹妹。毕竟徐录成与他无还击之力,但镇国公主却大为不同。她当年能把东宫逼废,自然也能不顾一切,和徐皇嗣拼个鱼死网破。

  杨开元也清楚这一点,他的神色终于微微出现了僵硬的姿态。

  裴照继续说:“周询死于当初薛家娘子同样的毒物,你们知道逍遥定然会追查此事,所以迫不及待地拉她下水。当时就该考虑到把她置于何等危险之地,现在还这样惺惺作态做什么?”

  杨开元撇过脸去:“裴照,你确实是天纵奇才。可你曾想过这个毒物又从何而来?当初是谁用这个毒物杀死了容与的阿姐呢?”

  裴照早在则天门前听过薛容与说的那些细节,自然不屑一顾:“你不如直说毒是下在我送去的杏子上的。”

  在上清院的时候杨开元就告诉他薛家“阿姐”

死于杏子过敏,且是因为“病重”

才会被一颗杏子夺去性命。那时候杨开元就在试探他了。

  杨开元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是,裴韫早知薛家人吃不得杏子,为什么还要让你送杏子给薛家姐弟?那杏子上的毒,真的是下给容与的阿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