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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阮阮阮烟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他伸出两指,自萧观音掌心夹走那糖,指腹与女子掌心柔嫩香肤,轻轻一触即离,糖化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他齿颊间盈逸开来,伴着乌梅清香。

“好好吃啊,嫂嫂,嫂嫂,还有没有了?”

七岁的宇文淳,像是爱上了这酸酸甜甜的好味道。

宇文泓暗想九弟该去找大夫查查味觉了,萧观音则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这是我自己无事时做着玩的,总共就这几颗”

,她看宇文淳闻言神色失落,轻抚了抚他的头顶道,“等我新做了,第一个送给你。”

真孩子心性的宇文淳,听了这话,立又高兴起来,他缠着宇文泓与萧观音问东问西,又笑向二哥二嫂分享他今日在外所见所闻,宇文沨在旁无声地含着口中的乌梅丸糖,好似在认真听九弟口若悬河,眸光却悄悄落在萧观音玉白耳垂处的石榴金耳坠上,看它在暮风轻拂下,簌簌摇曳流光,看坠下悬缀的细密流苏,长长落至女子纤细肩胛处,如银练珠华璀璨。

……除她成亲之时,他还未见过她这般盛妆,那一夜翠微亭外,所捡玉珠耳坠温润清雅,所见月下美人乌发素衣,长裙如雪,而今日此时,所见金红耳坠华美娇艳,所见花畔美人绯衣如火,清滟无双,极皎时极美,极艳时也极美,且美不与人同,红衣盛妆,却温雅绝俗,而白衣素洁之时,却偏似月下银狐,妩色动人,在极清之时,绽出极媚之姿,一声伏肩笑语的“四弟”

,如生出无数细钩,撩得人心如狂。

随着悠悠忆想,那一声勾人的“四弟”

,好似又响在了耳边,宇文沨看萧观音明明是在朱唇微动地同九弟说话,可却好像是在听她唤他自己,唤自己一声“四弟”

,以那夜独有的妩媚声气。

暮色霞光,落在少年郎的面上,将他双颊悄悄灼热,宇文沨无声地偏过头去,如在赏园中美景,喉结却不为人觉地微动了动,酸酸甜甜的乌梅糖汁,尽被他用力咽下,可那一丝早在心底生出的妄念,却从心内升起,酸酸甜甜地,越攀越高。

……真想筑一金屋,内藏美人,屋内唯有红白二色之衣……真想亲手为她戴上那只玉珠耳坠,听她再如那夜那般,极柔极妩,唤他一声“四弟”

……

心神悠悠,不知微恍多久,少年郎再将眸光移回时,与九弟笑语一阵的年轻男女,已并肩远去,披拂着霞光的绯红倩影越来越远,但那莹白耳垂下流苏摇曳的璀璨流光,却一直在最后的暮光中熠熠生辉,如星火,灼燃在他心底。

这对撩人心火的石榴金流苏耳坠,终在夜深将歇之时,被它的主人,摘收在妆匣之中,将通身首饰一一摘下的萧观音,走往偏室准备沐浴时,见刚浴毕的宇文泓,正迎面走来。

原本这也是寻常之事,但因初夏夜热,宇文泓没有像从前那样将寝衣穿得严实,而是小半敞着,半袒着胸|膛——这对他来说,也是寻常之事,在没有成亲前的每一个炎热夏夜。

可这对萧观音来说,绝不是寻常之事,就这么冷不丁第一次看到男子身体的她,一怔后,心猛地跳了起来,忙偏过头去,双颊不可自抑地浮红。

但只片刻,想到当视皮囊如无物的信佛女子,又捂着心口,强忍着羞腼,慢慢地移回了目光,不再逃避,只当修行。

宇文泓原本看萧观音突然转头,脸红得就像成亲那天晚上他逗她那般,心中还想发笑,但看她又突然无声地转看过来,红着一张脸,眸光专注到诡异,不由抬起手来,默默地将半敞的衣裳拢紧。

第39章脸红

……既早已圆房,早与宇文泓这般那般,既然宇文泓稚子之心,可在那之前与之后,都能视皮囊如无物,为何她这修佛之人,事已至此,还在偏偏执着于此,做不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之前早已看过了,尽管她不记得……不过一副皮囊而已……红颜枯骨,青丝白发……

这般想着的萧观音,强忍着满心羞窘,转看过来,如在长见识般,认认真真打量,希望自己在这不再逃避的了解之后,往后可视之与其它她所了解的世间万物无甚区别,从此不要再为一副皮囊大惊小怪、脸红心跳。

萧观音是抱着“一槌定音”

“一劳永逸”

的心思,转看过来,认真打量,但她一边红着脸、一边专注凝看的神态,落在原本想看笑话的宇文泓眼中,便无比之诡异。

……因为他平日里,有时会和兄弟仆从等,一起下河游水浴马之类,他对自己的身材,与同龄男子相比如何,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知道这个萧观音表面温雅,内里很是大胆出格,但……她已大胆出格到这地步了吗……难道她没听说过眉妩骨裂的事吗?!

能承受世间风霜的宇文二公子,却像是有点承受不住他娘子红脸打量的目光,不由默默地抬起手来,将半敞的衣裳拢紧了些,不叫他自己半丝春|光外泄,被这女子窥去。

而后,他就似无事人般,掠走过萧观音身边,只当他这“二傻子”

,真的傻傻呼呼,不知他这娘子,对他动了什么馋心思。

萧观音见宇文泓走开,也似无事人般与他擦肩而过,缄默无声地,悄悄平复自己含羞的心潮,暗想下次无意再见,定要做到心如止水,视宇文泓皮囊如枯木一般,不再这样心惊乱跳。

这厢二人,一个默默地回了寝房安置,一个默默地入了偏室沐浴,回了寝房的宇文泓,尚无睡意,便如常拿起他的木头与刻刀,歪靠在榻边,一边手下随意乱刻,一边暗暗静想心事。

原本平日这样的时候,他心里所想的,都是谋算大事,但今夜刻着木雕的宇文泓,脑海中却慢慢浮现起了,不久前萧观音脸红看他的模样,起先这模样,还只占他心海一隅,但渐渐地,便如浪潮迭起,将他其它所有的思量,尽推至角落里,独留下那样一双含羞凝睇的眸子,全然地占据了他的心房,令他手下的刻刀,也不由自主地随心而动,无意识地去试着将那一双眸子,刻在木中。

等宇文泓反应过来时,他手下雕刻的双瞳,轮廓已成,依稀可见那含羞却又大胆的凝睇之态,除在幼年时雕过一次半成的人像,宇文泓再未执刀雕刻过与人有关的半分,此时醒过神来,入目撞上这样一双女子双眸,下意识便抬起刻刀,要将这双眸子,给剜划干净。

但,尖锐的刻刀,才刚触到木瞳,那夜萧观音的醉酒之态,不知怎的,又忽然闯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离澹月榭的路上,她一双滢着茫茫雾气的水眸,因酒药泛红,身上又正穿着一袭披拂月辉的缕银素纱长裙,他抱着她,便真似抱了一只雪兔变就的精怪,这精怪不安分得很,抬足耍他,还作势要咬他,一双眸子红彤彤的,真像兔子一般……

恍惚忆想那夜的宇文泓,再看手中木刻的双眸,好像又化作那夜所见的一双玉红水眸,正因此心神越发摇恍时,忽听有熟悉脚步声近,是“馋人的兔子”

回来了,忙将这刻有双眸的长木掖入枕下,直挺挺地睡躺榻上,假装已经沉入香甜的梦乡之中。

沐浴更衣后的萧观音,走至寝室榻边时,便见锦榻之上睡熟一人,榻边地上落有木屑,这原也是寻常之景,只她帮他把榻边的刻刀收起来后,却寻不见木雕在哪里,认真四处找看了下,才发现宇文泓将之掖在枕下。

……将这么一块棱角分明的长木头掖睡枕下,会硌得慌吧……明早醒来,或会脖子疼的……

萧观音如是想着,倾身伸出手去,想将那块长木头轻轻抽离,但她才刚抽出那块长木头,就见熟睡的宇文泓,忽地睁开眼来,动作飞快地将这木头抢了回去,抱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