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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照诧异回头:“妹妹自己院里选人伺候,与我有何相干?”
说完转头走了几步,也慢慢觉自己这话说得太过冷漠,于是又回过身来,耐足了性子说:“这事儿没有长辈的话,我确实不能出面帮你,不过你也莫要害怕,毕竟你才几岁,即便是选错了也不会有什么的。”
清黛想了想,最后也没强求,颔温声谢过,便乖乖进了自己的院门。
此时此刻,在她小巧玲珑的院子里已然挤满了三排姑娘。
一排七八个,且都穿着侯府外院丫头的绢布裙子,高矮胖瘦不尽相同。
见了清黛回来,各个又都乖觉地福身问安,粘腻的江南语调此起彼伏,酥得人骨头都要麻了。
清黛僵笑着点头应付下来,从她们身边绕了过去,对着坐在正屋檐下的六太太也福了福:“叫六伯娘久等了。”
“无事,我也才刚领着她们过来。”
六太太笑眯眯招呼她坐下,从身边丫鬟手里端的果盘里抓出一捧葵花籽放在她手心,“这几个原就是我挑了又挑的,现下全领过来,你自己瞧着哪个合意就尽管领了去。”
清黛依言点了个头,然后回头看向阶下那一张张青涩的脸。
每个女孩儿仰望她的眼神里都是大同小异的光,或期待或渴望或乞求。
因为只有被她挑中,才能从又脏又累的外院进到相对舒适的内院,不仅活计,而且拿的月钱和平日里主子的赏赐也会多得多。
可清黛内心却表示,爱莫能助。
没办法,她现在还只是个十岁都还没满的小女孩儿?
六太太让她自己挑选丫鬟,不管选了谁,不管是错是对,最后的决定权都不在她手里。
不过是拉着她走个过场,把在三太太和莫氏面前撂下的话给圆回来。
至于要给清黛安排的丫头,八成早就内定好了。
于是清黛便在姑娘堆里绕来绕去,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偶尔问上一两句有的没的,然后便又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颔走开,这样来来回回有半盏茶的功夫,总也没见着她有所决定。
六太太暗暗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渐渐也放下心来,果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心里无甚主意。
断定这一样,她便张口喊住清黛,咧嘴直笑:“伯娘也是想左了,你一个小娃娃如何懂得挑选下人,回来吧阿宝,到伯娘身边来。”
清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话地走到台阶上去,由着她拉过自己的手,热络地将自己拢到膝头。
然后对着下面的小丫鬟们随意扫了一眼,便叫出了几个名字:“元月,云月,银月,明月。”
一连串的月字钻进清黛的耳朵里,又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她的心口。
将她的心砸得向下猛沉,拼命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才没让恼怒之色显露在脸上。
六太太却好似浑若不知一般,继续亲昵地搂着她道:“这四个原都是在内院里做扫洒的,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元月和云月年长,手脚利索,性情也沉稳伶俐,正好多照顾我们阿宝些。”
“劳伯娘费心了。”
清黛低头温声,心里却怒极反笑。
方才她就瞅见这两个了。
在鲜少几个年长丫鬟当中模样最为出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肯定格外的不安分。
叫元月的那个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从清黛进到院子起便一直在偷偷打量,几乎都快把她看得浑身是洞了。
叫云月的那个看上去病歪歪的,适才清黛从她身边经过,还若有若无地听见她朝自己不屑地哼了一声。
另外的银月和明月,六太太并没有过多介绍的意思,但比起前面这两个明显不着调的,看上去似乎安稳许多。
清黛姑且以为,她们是六太太用来给前两个打掩护的。
不过清黛现在也不关心六太太安排这四个丫头的深层用意,她恼的是她们的名字。
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会信,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这四个不同来处、不同老子,却同时被六太太选来清黛院子里的姑娘,名字里居然同缀了一个月字?!
更巧的是,清黛的生母,侯府七太太莫氏,闺名恰恰唤作姒月。
这位威远侯府六太太,当真是个能折腾的。
不过,清黛也能想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先江氏出身确实不高,父亲到死也只是个最招公家嫌恶的讼师,算是侯府各房媳妇里娘家门第最次的那个。
之所以能够攀上侯爵府的六公子,背后也有着一段颇为传奇、颇为骇人听闻的经历。
出身家世这些上天注定的东西她没办法争,那她便借着两地习俗的差异找些优越感和存在感。
如若不然,光是凭着背后的娘家,莫氏这个做弟妹的都能把她踩到泥里去。
再则她生性要强,又好虚荣,自然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生。
清黛虽能理解她这种心态,但也并不想让她得逞。
“……劳烦六伯娘为我费心周全,这几位姐姐一个个都很好。只不过,”
她轻轻巧巧地从江氏的怀里挣脱出来,绣鞋沾地,只瞧着下几个姑娘,神情纯挚,“各位姐姐的名字倒冲了我阿娘的名讳,若要来入我的院,这名儿便都得改一改了。”
说着,余光刚巧就瞥到了身边的阿珠,当即定了主意,“不若就与阿珠一般,将月字换做珠字,倒也不失吉利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