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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蛋说好。
年底,我考了全班第一。
过年时,女老师帮奶奶包饺子。她鼓励我好好读书,我问她,我可不可以叫你妈?她笑,脸微微地红了。
大年夜里,父亲开始喝他的小酒,我坐在他旁边,他瞪了我一眼。等奶奶端上热腾腾的饺子,我突然想起女老师包饺子时温柔的表qíng。腾腾的热气中,第一次,我想对眼前这个男子谄媚,我说,爸,你说那老师是不是我妈?
父亲的脸霎时铁一般黑,夹起滚热的水饺塞到我嘴里:就闭不上你的乌鸦嘴!
水饺的热度里,烫烫的油沸腾着我的咽喉。我竟然还在想女老师包水饺时对奶奶说,多放点rou,让洛洛长胖点。我想现在好了,我的舌头胖了,嗓子也胖了,完了,麻蛋,我怎么再陪你唱那歌?
第18节:走失在net暖花开(2)
大年夜里,父亲喂的水饺让我声音变成了乌鸦一样。那是有生之年父亲第一次喂我。
麻蛋说,洛洛,你说话呀。
我摇头。
(二)后来,我告诉麻蛋,有人告诉我一个词,很美,叫net暖花开。
第二年,麻蛋也来读书,起了个学名叫郑安明。女老师回城了,回城那天,我一直哭,哑哑的声音。她抱着我,落泪。她说,洛洛,我可怜的孩子。
同学们早习惯了我的无言。麻蛋依旧给我背书包,依旧给我从家偷东西吃。
我的成绩依旧优异。只是,不会笑了。
冬天,麻蛋将狗皮帽子套在我小脑袋上。我看着他冻红的耳朵,就拽下帽子,嘶哑着声音想说,你想把虱子传染给我?最后用小纸条写下来。
麻蛋红着脸说好。
麻蛋从家里偷jī蛋给我吃。我想起他妈追打着他满街跑就想说,但一想自己可怕的声音只好翻出纸:麻蛋,我早吃够了。我家母jī早让我杀了。
麻蛋点头说好。
从此,麻蛋手里总是握着一本小本子和一截铅。天冷的时候就揣在小棉袄里,拿给我的时候,还有着暖暖的温度。
我的口袋里也装满了很多"快捷回答"--"麻蛋,拿开你的破围巾,全是大鼻涕。"
"麻蛋,这手套都破成这个样子,一边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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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麻蛋是我唯一的朋友。后来我到镇上读中学,麻蛋拉着我,小眼泪是哗哗地流。
我走时,奶奶为我收拾行囊,摸着我的头眼泪就往下掉,似滑了线的珠子。我回头看看虎着脸的父亲,头也不回离开家门。
离开村子时,麻蛋yù言又止,最后他说,洛洛,以后别叫我麻蛋好不好?我瞪着眼睛看着他通红的脸,笑。蹲下身来,用小树枝在地上一一划写道--好的,郑安明。
他挠挠头,笑。洛洛,我给你攒jī蛋。
我走,手里握着玻璃球。我想告诉麻蛋,昨天我又梦到了女老师,她哄着我睡觉,哼唱着一歌谣。只是,麻蛋,我无法唱给你听&he11ip;&he11ip;
第二年,麻蛋也到镇上读书,我有了伴。见到他,我就掏出一张纸条说:郑安明,你好。他挠挠头,傻笑,跟个河马似的。
我在他的小本子上写道:有不会的题目,请教我。
麻蛋说:是,女状元!
后来,我告诉麻蛋,有人告诉我一个词,很美,叫net暖花开。
麻蛋只说好。
两年后,中考填志愿。麻蛋问我要报三中还是七中,我伸出三根指头。麻蛋说,你不是一直想去七中吗?
我腼腆地笑,麻蛋恍然大悟,一脸坏笑,他说我得去跟奶奶说让她给你备嫁妆了,net暖花开就将你嫁出去。
我如愿考上三中。村里人来道贺。奶奶说,我就说我孙女是个女状元。父亲依旧笑容不展,小酒不断倒进肚子。晚上,不见他的影子,奶奶说,灌了猫尿又到你娘坟上哭丧去了。
我傻傻地想,他是不是要把我考上高中的喜讯告诉母亲呢?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人声沸腾,闹哄哄的。奶奶打开门,一帮人抬进一个人来,奶奶一看,没来得及哭就晕了过去。大伙儿七手八脚把奶奶抬到炕上喂热水。我愣愣地看着地上父亲湿漉漉的头,像一头受伤的小shou一样嘶吼--救他啊。
我难听的声音刺激着在场的每个人的耳膜,包括麻蛋。
父亲被抬到卫生室。奶奶转醒后,麻蛋背着她狂奔到诊所。我没去,任凭奶奶怎样求我,我一想起他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吱吱嘎嘎地乱颤、剧痛。刚刚乌鸦般寒碜的声音冰凉了我每一个毛孔,想到麻蛋都倍受惊恐的神qíng,我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做个完美的哑巴。
父亲去了。奶奶坐在炕头不停地哭,不停地唱--大山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he11ip;&he11ip;
我想起自己欠麻蛋一歌,我一直想像女老师一样唱给麻蛋听,然后看他笑。但是,这只是个梦了。
我离开家,没参加父亲的丧事。麻蛋说,村里人都说我不通人qíng。我看着麻蛋忧伤的脸,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骨骼噼噼啪啪生长的声音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我告诉麻蛋,胡杨和我在一个班里。麻蛋看着我写下的这九个字,咧咧嘴笑,你奶奶现在肯定给你做不了嫁妆。
第19节:走失在net暖花开(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