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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难为她,她没有抱怨、没有催促,因为知道他的压力不比她小。两个人默默对坐时,她会把手按在他手背上,纤细的手指,蕴含力量。所以为了她也得尽快结案,弘赞把他的斗志勾起来了,他这人就是这样,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谁要是咄咄相bī,哪怕是玉石俱焚,他也要把对方拉下马。
计划得很周详,他心满意足长出一口气。她在后殿,应该把消息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念想。
6审臣和岱钦都去了,他端了盏蜡烛过穿堂。丫头打帘伺候他进去,她还没睡,正歪在引枕上盯着花绷愣神。
&1dquo;时候不早了,该歇了。”他挨过去坐在炕沿上,打量她的脸,最近小了一圈,愈显得一双眼睛大而可怜。
她笑了笑,&1dquo;你议事议得这么晚?”
他嗯了声,刚要开口,她直起身说:&1dquo;总管在外头呢,像是出了什么事儿,要给你回话。”
&1dquo;那我出去瞧瞧。”他轻声说,&1dquo;外头冷,你别动。”
他提了袍角到外间,刚迈出门槛就迎上关兆京哭丧的脸。他愣了下,隐约觉得大事不妙,却也估猜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1dquo;爷&he11ip;&he11ip;”关兆京朝寝殿看看,压着嗓子说,&1dquo;出大事儿了,刑部的人在执事房候着,说舅爷在牢里&he11ip;&he11ip;死了。”
简直像晴天霹雳,弘策脚下晃了晃,疑心自己看走了眼,低喝道:&1dquo;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关兆京嘴角直抽抽,&1dquo;半夜巡房的现舅爷号子里不对劲儿,人佝偻着,以为他犯什么病呢,就传了医官进去瞧。谁知道一探&he11ip;&he11ip;舅爷已经气绝身亡了。刑部尚书这会儿拿不定主意,打人来请主子移驾,好商量对策具本&he11ip;&he11ip;”
关兆京话没说完就顿住了,视线越过他肩头,狠狠打了个寒颤。他骇然回头看,看见定宜脸色铁青,僵着手脚往前迈了一步,&1dquo;你说什么?谁死了?”
关兆京自然不敢说,瑟缩着讨主子主意。弘策也慌神,心里乱得没了章程,只知道不能让她太难过,虽然这噩耗对她来说等同催命。
他上去搀她,哑着嗓子说:&1dquo;你别着急,我去看看&he11ip;&he11ip;”
她根本就不理会他,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下了台阶。他没法儿,夺过大氅追赶上去,想安慰她,却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定宜咬着唇,几次眼泪袭来都咽了回去。她不相信汝俭死了,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她这个哥哥生来聪明,或者使了什么计策瞒天过海也不一定。
心口闷得痛,一股股血chao往上翻涌,唯恐一张嘴就要吐出来。她使劲抓住领子,头很痛,耳朵里是雷声一样的嗡鸣,下车的时候腿软无力,勉qiang挣扎着才进了刑部大牢。可是穿过门禁,又踯躅着不敢往前走,就是恐惧,没边没沿的。她不停安慰自己,再害怕也得探明白真相,汝俭还在里面,她得去见他,得确定他还好好的。
有刑狱在身的人,没有脱罪不能活着离开,既然汝俭还在大牢,是不是说明他还活着?她战战兢兢往前挪步,鞋底踩在泥地上,寂然无声。渐次近了,抬头看见高高的天窗,上次跟着七爷来过一趟,她还记得来时的路。只是心里忐忑,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即便弘策在旁,也不能替她分担。
号子是用一个个木栅栏分隔开的,穿过间隙可以看见那头的qíng况。甬道里站着几个穿公服的人,掖手道:&1dquo;着实的查,毛指甲不许有一处疏漏,查明了死因,回头好往上呈报。”
定宜脚下一顿,那两个字像重锤砸得她魂飞魄散。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提起裙角飞奔过去,倒把那些官员吓了一跳,高声呵斥,&1dquo;这是谁?谁让她进来的?”
弘策走过来,看着地上仰倒的人喉头哽咽,勉力平稳了语调方拱手,&1dquo;人是我带来的,请诸位通融。”
刑部的官员见了他便跪下了,伏在地上磕头不迭,&1dquo;卑职等疏于防范,导致人犯横死狱中,是卑职等失职。明日自当具本上奏朝廷,卑职等甘愿领罚。”
领罚,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谁能够拿命偿他?
定宜简直不敢相信,她实在不能接受,前两天还在忙着晒稻糙的汝俭,现在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她瘫坐下来,手脚并用着爬过去,探探他的鼻息,扣扣他的手腕,低声说:&1dquo;三哥,你怎么不睡褥子,躺在地上讹人么?快起来,受了寒我可不管你。”
他无声无息,脸色虽惨白如纸,眉心却是舒展的。她已经不记得十五岁以前的他是什么样了,自打重逢后他一直心事重重,很少看见他有高兴的时候。现在呢,他不再烦恼了,可是他死了。
她抚摸他的脸,已经没有一丝温度,她喃喃说:&1dquo;我来得太晚了。”替他擦gan净嘴角和下颌的血,徒地失了力气,颓然把额头抵在他手臂上。
艰难喘息,似乎是要续不上了,直痛得心头麻。六亲这样缘浅,她又成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既然老天爷要收回这份恩典,为什么当初还让他们兄妹相认?原来她历尽了艰辛,只能换来一年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