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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生日是七月初一，宫里管这一天叫万寿节。万寿月宫女子们都可穿鲜亮的衣裳，戴上平时不许胡乱妆点的饰，所以七月对于整个宫掖来说，都是明媚可喜的。

  既是主子万寿，她也该给点儿反应才是，便坐起来抿了头，说知道了，&1dquo;眼下是晚膳时候，过会子我就上养心殿去。”

  小富打完了边鼓，也收到了成效，复说两句闲话就走了。松格进来给她主子梳头，赞叹着今儿天气真适宜，挑了件藤萝紫的如意云纹衫给她换上，又戴了一对儿羊脂海棠小簪，那珍珠璎珞垂挂在耳畔，每走一步都像打拍子似的，有沙沙的轻响。

  没活儿可做了，就有点儿局外人的意思，三庆眼尖看见她，老远就笑开了，垂袖打了一千儿道：&1dquo;姑娘来了？万岁爷才撤了膳呢。”

  嘤鸣如今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不再关心今晚上是什么人侍寝。她站在门前朝里望了望，等德禄通传了，才提袍迈进了东暖。

  &1dquo;奴才来给万岁爷请安。”她规规矩矩蹲了个福。

  皇帝听见她来，心里自然是欢喜的，瞧了她一眼，今天她的打扮愈干净温婉，不兼敬事房的差事了，绾了小两把，这才是公府小姐本来的模样。皇帝原在看书，她一来自然是看不成了，面上却要装得如常，嗯了声叫伊立。心头一面揣测着，太皇太后应该和她说了不让出宫吧，她应该也答应了吧！

其实他的要求不多高，只要她每天抽个时候来看看他，不拘什么时候，只要来，他心里便有指望。

  下面小太监送线香进暖，这是万岁爷掐着点儿看书的老规矩。嘤鸣想起才进宫那天，米嬷嬷有意撮合，也是拿这样一枝香，让她送到万岁爷面前。小太监经过时，她自然而然接了，趋步上前，将青花缠枝的小香炉轻轻搁在了他手旁。

  皇帝看见那双纤纤素手捧香而至，心尖上温柔地牵痛了一下。一室静谧，时光像水一样沉淀在脚下，虽然没有多余的话，却也安然怡然。

  他说：&1dquo;坐罢。”坐了暂时就不能跪安了。

  德禄立时搬了紫檀绣墩儿来，搁在离宝座床不远的地方，万岁爷只要微微撩起眼皮，就能看见姑娘。

  嘤鸣谢恩坐下了，这个时节还是有些热，她垂着眼，慢悠悠摇着团扇，皇帝的身影在扇面后忽隐忽现，真是没想到，竟也有这样相安无事的时光。

  虽说诏书还没下，但事情已经定下了，现在的皇帝于她来说就像当初的海银台，没有很喜欢，没有非卿不可，到了那步就接受。唯一不同，那时候和海银台相对觉得很尴尬，和皇帝则没有这份困扰，因为他完全不理会你，这样也很好。

  嘤鸣沉默了下，还是开口问他，&1dquo;明儿是主子的万寿节了，主子有什么想法儿没有？”

  皇帝的眼睛盯着书，心思却全不在书上，含糊着唔了声，&1dquo;明儿在畅春园办个家宴，老佛爷有程子没出宫了，趁着万寿节，带她老人家上园子里逛逛。”

  畅春园是皇家园囿，不像紫禁城的冷硬，那地方四季草木丰盈，亭台楼傍水绵延，是个消暑游玩的好去处。前头的帝王们每年夏季都在那里过的，他因朝中未得大定，加上今年孝慧皇后丧，便没把小朝廷搬到那里去。这会儿眼看着要立后了，她还没见识过家里产业，自然要带她上那里走一遭儿。

  嘤鸣也确实想去，咬了咬唇说：&1dquo;主子会带上我吧？”

  皇帝把书微微举高些，像在字里行间现了了不得的东西似的，心不在焉说：&1dquo;赏你同行。朕今儿没翻牌子&he11ip;&he11ip;明儿早晨起得早，你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he11ip;&he11ip;”

  嘤鸣道是，虽然没理清他这段话里的因果，但也不需追问，曼声说：&1dquo;万岁爷仔细眼睛，香都烧完了。”

  皇帝这才把书放了下来。

  香点完了，她起身撤香炉，一双手杳杳过来，腕间羊脂玉的镯子温润，同那素净的肉皮儿相得益彰。美则美矣，又似乎缺了点灵动，皇帝瞥了一眼，暗暗记在心上。这时茶水上的进来奉茶，他端着玉盏轻轻一吹，淡声道：&1dquo;初六日要给你下诏书，你得着消息了吧？”

  所以帝王家结亲和民间是不一样的，民间得商量着来，你家乐意，咱们再谈下头的事儿。帝王家则动不动一道圣旨，你愿不愿意就那样了，没有多大的温情在里头。不过这个并不重要，嘤鸣捏着杯子低下头，那一低头总有些温柔的况味，说是，&1dquo;今儿老佛爷和太后召见奴才，和奴才说起了。”

  然后呢？皇帝等着三庆嘴里的&1dquo;姑娘心里一定欢喜”，可是这种欢喜并没有出现。他有些失落，心想也许因为在慈宁宫已经欢喜过了，到这里才这么平静。横竖今儿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也是因为要做皇后的缘故，不再是那个托着银盘送膳牌的丫头，终于开始有了自矜身份的骄傲。

  皇帝瞧了她一眼，欲亲近，又亲近不得，反倒不像之前了。之前是粗声恶气引她注意，现在要顾全她的体面，毕竟这是要做他妻子的人啊。

  &1dquo;倘或缺什么，就打人上内务府传话。太皇太后免了富荣的职，朕把他协理户部事务的差事也一并缴了，如今的总管大臣有两位，互相掣肘，左右平衡，不愁他们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