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页 (第1页)

作者:阿苏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取法王羲之的,横斜上扬,末下淌,一上一下、一出一收,正如潺潺流水,生机十足。那时苏柏延习字不过寥寥数年,一个“流”

字,却写出了王羲之的千年来为人称道的中真意,一下点破老人那版《兰亭集序》的僵硬呆板,闹得场面好不尴尬。

  宋山难得满意,含笑起身,带着得意门徒走了,留下褚方元吹鼻子瞪眼。

  可就算如此天资,宋山对他的管教却也严苛至极。宋敬原记得,幼时清晨,天边霞光方紫,师兄已在院中临帖习字。所谓“临池学书,池水尽黑”

,苏柏延石桌下放一坛清水,每日收时,黑不见底。

  而等到宋敬原起床,师徒二人早已在桌案旁拆字。宋山坐,苏柏延站。论势论法,说欧体险劲,字法剑走偏锋;分析结体构势,三横等距、短撇收;等到读帖,又讲吴均帖走流畅飘逸,紧松适当,“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除琢字习书之外,篆刻回文练切冲走刀、悟读经传书卷也不会落下。

  苏柏延有天赋,也用功,年纪小,力高,可宋山的字典里却几乎没有夸赞。

  记得一次苏柏延取法张猛龙碑,题“风峭南北”

四字,长短俯仰,力绝,褚方元后来提起,说已有虬健之意,拿到哪里,都是上品。可宋山只是瞟了一眼,说张猛龙碑,工而不庸,放而不杂,苍茫遥远,苏柏延所取意,只是把“叠石逸气”

学成笨。

  虽然心里知道是师父有意敲打,却过不了这道坎儿。这事对师兄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展颜。

  宋敬原曾经听见他说,大概他终此一生也不能令师父满意。

  或许恩绝义断也在这里。

  宋山不管门姓隔阂、不图声名回报,倾尽所有培养他作为后继。苏柏延却厌了。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肯循着宋山的脚步。

  二人究竟为了什么分道扬镳,宋敬原并不能说清。

  苏柏延绝离师门那一年,他才十岁。人太小,不懂世事,只余当时场景历历在目。他记得,就在这张桌案旁,第一次见到像宋山、苏柏延这样温和儒雅的人,也能冷下脸来恶语伤人。

  大吵一架,无可回旋,就此别过,全当不曾师徒一场。

  那之后,宋山不允许他提起这个曾经的师兄的名字。

  师父的信,他不会乱动。宋敬原左思右想,将信压在木箱曲谱底下,多放了一把樟脑丸。他一个人在楼呆了片刻,想起楼下案上,路拾萤喝过的茶杯还没收,又蔫蔫地滚下楼。

  下楼时,却恰巧看见宋山钤印。

  他写了一幅字,草书,宋敬原一时没看清。可盖的那枚闲章私印他却熟悉。是普通青田石,阳刻,走刀工整流畅,单一个延字,右边偏旁做成肖形印,一只弯角小羊独卧柏树之下。

  苏柏延生在寒冬,属羊。

  作者有话说:

  小路同学。

  o4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