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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阿七七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真是可惜,沒見著人。

趙泠屋內陳設擺件與他盛都的屋子差不多。

盥洗水盆置於窗下,另有幾隻無腳半圈椅,再有幾方桌而已,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家具擺設了。

桌上一盞琉璃燈,用的是煙少的白燭,幾本舊書置於桌角,一把茶壺和幾隻茶盞,冷冷清清的,若夜半月光,入戶。

乾淨的茵席鋪地,素淨的竹簾捲起,屋內前後通透,一眼就能從堂屋看到東稍間,空空蕩蕩的,若大夢一場,初醒。

再一拐,便是裡間。

裡間是不能進去的,他這個弟弟,從來不讓自己踏足他的裡屋——料想著那裡藏著他的心事和他的夢,外人勿擾,生人勿進。

最後,趙潛閒極無聊,不知要看什麼的他目光落在趙泠身側的四足矮桌上,矮桌是很普通的矮桌,但矮桌上有一盤晶瑩飽滿的葡萄,還有一碟櫻桃綿糖。

他饒有興地蹲下來,踮起腳晃了晃上半身,伸出手,悠悠然地拿起一顆葡萄放入嘴裡,清潤甘甜,在嘴裡迸出濃郁的葡萄汁來,甜得很放肆。

應該是西宛的葡萄,那處的日光洋洋灑灑,種出來的葡萄才會有如此肆無忌憚的甜。

斜眼再看看那一碟櫻桃綿糖,糖下墊著一片油紙,趙潛用手捏了捏那油紙,翻起一個角瞥了一眼,油紙角落印的是盛都享有美名的一家糕點糖鋪的標識,應該是從盛都寄過來的。

還有栗子酥、蟹釀糕……

這些看著就甜膩膩的糕點,他是不想入口品嘗的。

一旁的趙泠停下攪羊奶的手,仍舊沒有正眼看他,將瓷勺拿出來放到一邊,他冷聲道:「看完了,就趕緊出去。」

雖然他不歡迎自己,但趙潛就是不走,這些年能在官場上如魚得水,靠的全都是一張厚臉皮,見人七分笑,人給三分面。

他直接坐下來,問道:「這個櫻桃綿糖,是從盛都千里迢迢送過來的吧,可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甜的啊,何必如此折騰?」

趙泠眼睫動了動,道:「擺著好看。」很敷衍地解釋,手中拿起炭鉗,給炭火盆添了一塊灰檀炭。

「就為了好看??你以為我會信?」

趙潛鄙夷地看向他,坐下來後,又思忖一番,道:「我記得阿筱很喜歡吃甜的來著,特別是這個櫻桃綿糖,有一次我去國子監給你帶了些,你嫌棄得要死,還是阿筱捧場,全都吃完了,糊了一嘴糖粉,她還特地謝謝我呢。」

又捻起幾顆葡萄往嘴裡放,覺得口中太甜了,抄起桌上一盞清茶喝了解解甜。

「她嘴饞,什麼不愛吃?又不是只喜歡吃這個。」趙泠淡淡道,撥弄兩下炭火,轉過身,拿起矮桌上一壺清茶,倒了一盞,喝了半口便放下。

趙潛看了一眼炭火上的羊奶,明知故問道:「溫羊奶啊?」

趙泠不應。

「我記得你從來不喝這個的。」趙潛想了想,戲笑的口吻,道:「難不成是阿筱喜歡喝?」

羊奶和粥米一樣,日常的飲食而已,哪有人會特意喜歡喝的?

趙泠不答,只道:「不要叫她阿筱。」

「怎麼了?」

趙潛看向他,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道:「哦,我倒是覺得奇怪,她今日看到我時,好像不記得我似的,連我是你兄長這事都不知道,在那一個勁的跟我客氣,我叫她阿筱時,她還一臉茫然。」

趙泠低眼盯著溫羊奶的注子,道:「她確實不記得你了。」拿出夏布方巾擦了擦手。

趙潛疑惑道:「為什麼?」

「她生了一場大病。」趙泠眼眸轉暗,眼瞼垂下。

「全都不記得了?」趙潛皺眉道。

「不是。」趙泠道:「我問過給她看診的太醫,太醫說,越是久遠的事,她記得越是清楚,再近些,她的記憶就變得模糊起來。」

她的父親是在貞和十年十二月三日去世的,越是靠近那一天,她的記憶越是模糊,她的腦子在保護著她,不讓她去接近那殘酷的事實,不讓她去承受那樣不可承受的苦楚。

說到此處,趙泠眼底浮起失落和悲涼,將擦了手的夏布方巾隨手扔到炭火盆里,火苗竄起,舔舐著溫奶銀錫注壺底,將他眼底的失落與悲涼燃燒殆盡。

「原來是這樣。」

趙潛垂下頭深深嘆息,半蹲蓋盤腿而坐,默然許久。

雖然他與吳之筱的兄長針鋒相對,但因趙泠的原因,他對吳之筱這個女孩總懷著一顆長輩的心,當做自家妹妹一般看待,所以才叫她「阿筱」來著。

趙潛又喝了幾口茶,才道:「怪道她不記得我,想想我是貞和八年回盛都的,那時候我第一次去國子監看你。」偏過頭看看窗外雨打枝頭,若有所思,道:「她那時候就站在你旁邊,衝著我笑,我當時心裡還嘆道,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眼睛真是靈啊!

在官場久了,少見那樣天真爛漫又真誠的笑,趙潛覺得這小娘子笑得很好,很適合那樣明媚的天氣。

趙泠看著炭盆里的火勢,淡淡道:「她是盯著你手中的西宛葡萄笑的,看在西宛葡萄的面子上,你就算是一坨屎,她都笑得很好看。」

趙潛輕笑一聲,道:「那時她的笑,比現在更加誠懇真摯。」又無限感慨,道:「她忘了我也就罷了,她若忘了你,那我都替你覺得可惜。」身子前傾,問他:「子寒,你有沒有覺得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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