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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自内心地接纳了这个意外的存在,憧憬着这个意外的到来。
可是,一场暴雨,一片南湖,一次蓄意的谋杀,意外粉碎了意外。
长夜漫漫,赵霁从梦魇里惊醒,盯着虚空,周身是彻骨的寒气,心底则是滔天的怒火。
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了。
延平的调查结果是次日傍晚送达赵霁书房的。
不同于昨日的镇定,延平今日的脸色显然惨白不少,汇报时,思路也明显没有昨日清晰,赵霁坐在书案后闭眼听了一会儿,不耐地打断。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延平慌忙请罪。
赵霁闭着眼,眉心始终拢着,吩咐他重捋一遍丫鬟的家庭情况。
心月身边的那个丫鬟名唤云雀,乃是跟着心月一块从青楼里出来的,自幼父母双亡,如今家里仅有的亲人便是一个好吃懒做、整日厮混于赌坊的大哥。去年底,因欠下太多赌债,云雀大哥从洛阳城里销声匿迹,有人称是被债主派人打死扔了,也有人称是逃亡他乡躲债去了,总而言之,一年多来,就连云雀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大哥的下落,可就在案前三日,云雀大哥再次出现在了洛阳城的赌坊里。
“当日在赌坊,此人一番豪赌,连赢数场,不但还了先前的赌债,还邀请赌友在青楼里喝了两天两夜的花酒,云雀溺亡当夜,他便是在青楼里待着的。”
赵霁道:“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延平道:“据跟他一起赌博的人说,像是云雀给的。”
赵霁睁开眼睛,眼底映着寒芒。
“那,云雀的钱又是谁给的?”
问及此,延平脸色越凝重,道:“大人,照卑职目前查到的线索看,云雀送给她大哥的那些银两,恐怕是……从三殿下那里来的。”
暮色四合,晚风吹着庭院里密密匝匝的树叶,战长林躺在树上,声音拔高:“三殿下?”
树下的石桌前,坐着正在品茶的居云岫,扶风则站在二人中间,负责汇报乔瀛在洛阳的行动。
“三殿下爱赌,好斗,且有打听朝官后宅之事,跟府中人漫谈嘲弄的私癖。一个月前,赵大人离开洛阳前往奉云迎亲,三殿下与四殿下结伴到城郊出猎,返回时,正巧碰上从灵山寺祈福回城的心月。三殿下以丢失猎物为由,拦下心月的马车,先是问其在寺中所求为何,后就赵大人迎娶郡主一事对其进行大肆羞辱。放走心月后,四殿下笑称三殿下太过刻毒,三殿下不以为然,当场跟四殿下打了个赌,赌注是黄金百两,赌约的内容则是,赵大人会不会因心月放弃与肃王府联姻。”
战长林皱眉道:“这是什么狗屁赌约?”
扶风抿唇,看一眼石桌前的居云岫后,继续道:“三殿下赌赵大人会,四殿下赌赵大人不会,二人回京后,这个赌约逐渐在圈中传开,众人皆称三殿下太傻气,平白赔给四殿下黄金百两,三殿下却坚称自己不可能输。很快,三殿下派人找到了心月的贴身丫鬟云雀在外躲债的大哥,以官银百两为价,唆使云雀大哥联合云雀在赵大人与郡主大婚当日绑走心月,迫使婚事搁浅,然而这桩计谋还没来得及实施,心月便在南湖出事了。”
战长林神色一肃。
扶风道:“其实,心月究竟是如何堕湖的,眼下并没有人知道真相,但只要有第一个证人站出来,抛出心月被丫鬟云雀推堕湖中的引子,赵府就会顺其自然查到云雀大哥头上,进而再查到近日以心月设下豪赌的三殿下。现如今,云雀已死,死无对证,被此事吓破胆的云雀大哥也已被乔瀛掌控,再观三殿下,为谨慎起见,多半会暗中对云雀大哥灭口,届时赵府派人追查,查到三殿下搜捕云雀大哥的踪迹时,自然就会相信他是害死心月的幕后真凶了。”
暮风吹完,一片片落叶簌簌而下,战长林抚掌道:“乔瀛这心思何时变得如此阴险了……”
扶风尴尬地咳一声。
战长林低头,看到扶风用眼神示意边上的居云岫。
“……”
“哗然”
一声,树叶又震落数片,战长林从树上跳下来,在石桌前坐下,诚恳夸道:“好计谋。”
居云岫放下手里茶盏,抬眸看他一眼。
战长林对上这眼神,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居云岫道:“程大夫说,你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
战长林道:“外伤虽愈,内伤尚在,心伤尤重。”
居云岫道:“那就回长安慢慢养吧。”
战长林就知道她在这里等着自己,道:“心伤得靠你养,回长安,养不成的。”
居云岫看着他那双黑溜溜的、更无半点羞臊之意的眼睛,道:“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嫁进赵家了?”
战长林脸皮厚到底,道:“能有这样的名额吗?”
居云岫:“……”
扶风默默离开转开头,凝神听树上的鸟叫。
居云岫劝说自己要平心静气,攻他心道:“长安一役,哥哥重伤至今未醒,破城以来,全军军务都由奚昱一人承担,你身为副帅,于心能安吗?”
战长林脸皮仍然厚着:“论处理军务,他本来就强过我,再说我追你到这儿来也不是吃白饭的。”
言外之意,自然是指他孤身入城救下赵霁、促成她打入洛阳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