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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则阳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当初跟随徐完在一起的那两年,他曾经期盼过,有朝一日能够不用再跟僵尸厉鬼打交道,不用再日夜提心吊胆会极度悲惨地死去。
那时他的精神时刻都处于紧绷状态,担心哪天晚上会遇到对付不了的尸鬼,徐完不会管他死活,生死关头只能靠自己的命苦挨硬撑,撑过去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撑不过去葬在凄冷的月光底下,死后魂魄还要被徐完收去炼魂制宝。
哪怕自己挨过去了,身边的师弟们也大概率会死去,白天还跟自己有说有笑,一起采集野果,制作饮食的兄弟,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双眼失神,浑身青紫的尸体,魂魄还要在徐完放出的鬼火里面挣扎痛哭
在那段日子里,这种事情时常上演,那时候傅则阳就企盼着,能有一位正教高人来带他们离开,带到传说中的仙山盛景,洞天福地,每天和小伙伴们无忧无虑地在明媚的阳光底下练习飞剑法术,那才是真正的仙家生活。
今天终于有一位正教高人愿意收自己为徒,还是不次于长眉真人的太极宗师张三丰,愿意带自己到不必峨眉山差的武当山去修炼道法,这正是他当年日夜期盼的事情。
然而,如果张三丰知道他修炼了血神经,还能容得下他吗?会不会立即翻脸,放出飞剑把他斩成十万八千段?毕竟血神经是魔教的无上大法,昔年魔教教主凭借此功,率领无数魔兵攻打昆仑山,杀死仙人不可计数。
血神经代表着沉沦魔道,泯灭人性,不可救药永远无法回头!
修炼别的魔功还有被度化的可能,修炼血神经,最终的下场只能是形神俱灭,彻底消失。
或许三丰真人气度恢弘,跟血神经之间没有像长眉真人那种纠葛,能够容得下他,但是傅则阳不敢赌!
他沉吟道:“我与前辈,并不同道。”
张三丰伸出一根手指:“大道,先天地而生,并不分你我,认为道分你我,是认道未全。你说的好人、坏人、正教、邪魔,皆自大道所出,混同为一。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方才要杀你的那个和尚叫无行尊者,他以众生无分别,跟他齐名的西方叱利尊者以生死无分别,套用他们俩的话来说,我这一脉是善恶无分别,一切无分别!”
他这些话有些讲道的意味,其中还引用道德经中的一段话,傅则阳仔细咀嚼:“请恕小子愚钝,不能完全理解。难道正邪不分,善恶不辨才是对的吗?前辈的道,似乎包含了那两大魔僧的意思,似无行尊者那样,杀人与杀鸡相同,或者似叱利老佛那般,活人与死人相同,这样一切无分别?难道前辈是赞同他们的吗?”
张三丰捋着胡须笑道:“你现在不懂没有关系,这东西不能想,要去悟,懂了就懂了,不懂想破脑袋也没有用,几百年以后,你自然就懂了。我邀你跟我回武当山,并非一定要收你为徒不可,因五百年后,武当派将有一次灭教之危,来源偏偏就是正教中执掌牛耳的人物,我找正教中人无用,找邪魔两道更遭。原本我并不怎么在意这教派能传多久,一切随缘就道,但是遇到了你,算是机缘所至,未来武当派传人弟子之福。”
傅则阳郑重说道:“将来武当派若有危难,我必定鼎力扶住,绝不会袖手旁观!”
“问题便出在此处,你若没有个名分,将来想管也管不了,反而会让事情更坏。”
张三丰这么说,事件的性质就变了,不再是傅则阳求着他拜师,而是为了帮助武当派解除将来的危机,傅则阳不再矫情:“那小子愿意跟前辈回山!”
张三丰伸出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倒是小心谨慎!”
袍袖一展,两人同时化成一股清风,凭空消失。
回到武当山,张三丰把傅则阳带到紫霄宫,此时他还未创建武当派,座下收了七个弟子,将傅则阳介绍给他们,认作小师弟,事先言明:“此子虽然是我弟子,却不入武当法脉,教外别传,将来执我法宝监司武当,后辈弟子见龙虎二宝如我亲至,不得无礼!”
他的七大弟子都不服,但不敢违抗他,只能愤愤不平而已。
从此,傅则阳便在武当山上跟在张三丰身边,做个小小的童子。
张三丰作为道教内部一脉开派祖师,道法与别家不同:“修本门道法,不可执着于有为,有为都是后天,今天下道门,多流此弊,故天下少全真。亦不能执着于无为,执着无为便落顽空,如今佛门之中,多落此窠臼,故世间少佛子。”
他随手划出一个太极图,紫气氤氲,凭空漂浮,“执着于阳,便被阴阳桎梏;执着于善,便被善恶枷锁;执着于正,便被正邪束缚,反之亦然。”
他随手拨洞,太极图飞旋转,“要知晓这个道理,落到实处,方才是我真正的道统传人。”
傅则阳能够理解他的意思,却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我执着于邪,便被正邪禁锢,执着于魔,便被佛魔制约,那我不执着了,其他人能够放过我吗?长眉真人、朱由穆、姜雪君,乃至天底下的魔道巨擘,他们都能放过我吗?我不执着,他们也不执着才行,有一方执着,便都在这对立的枷锁里面相互敌对厮杀,谁也跳不出去!
虽然做不到,但通晓了其中的道理,对于其他的修行却极有帮助。
他如今身上道书有好多本,鬼道的太阴鬼篆往纯上走,五行真经和玄溟真经皆是拆分五行,落于旁门,正需要太极平衡之法;邓八姑那一门的道法和无妄仙经也是旁门道法,于法术上极尽所能,甚至走入极端,缺少的也正是对道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