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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沟落月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庭院虽小,收拾的倒也干净。一条小的青石板路弯曲向前,周边柳荫重重,青苔深深。

  一片浓的化不开的绿意中,唯有墙角一丛牡丹灰色枯枝逶迤于地。

  春日已过,牡丹花期不再。更况乎这本牡丹根系已坏,当再无璀璨的那日了。

  有青衣小丫鬟打起帘子,将顾长风一行三人迎进了屋子。

  屋中光线昏暗,四壁窗户被厚纸糊住,只隐约可见屋内家具轮廓。

  眉姨小声的解释着:“夫人全身被大火灼伤,先前的大夫说是见不得强光,所以这才将屋中所有的窗户都给封住了。”

  这个夫人,指的正是屋中角落那张床上静静躺着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白头

  正如眉姨所说,这名女子全身被大火灼伤,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如何。只有面上的一双眼睛无有损伤。

  顾长风从幼时开始就经常随眉姨来此小院,已经习以为常。但李逸却是吃了一惊。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双眼睛?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前人的两句诗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不若秦宝镜的明艳,也不若韩奇香的娇俏,此女子眉间的那一股轻愁,眸间的雾遮云蒙,观之温柔恬静。

  李逸不由的遐想,如不是被大火灼伤,仅从这一双剪水双瞳来看,此女子该是何等的倾城之色。

  从来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实在是可惜了。

  眉姨将那女子枯瘦的手从被子中小心的托了出来。如面上一般,层层丑恶伤疤覆盖其上,看不出原本的细腻光滑。

  李逸修长的两根手指搭了上去,仔细的诊断了一番。

  眉姨在旁边神色焦急,但又不敢开口,怕打扰了他的诊断。

  李逸眉头微皱,打量了一番这女子胳膊上的伤痕,忽然抬头对站在身旁的眉姨道:“眉姨,劳烦你将先前大夫开的药方给我拿来,我想看看。”

  眉姨答应了一声,抬脚就急急的离开。

  李逸又微沉吟了一会,抬眼对那女子道:“这位夫人,能否张开口,让在下看看你的喉间?”

  那女子听了他这话,一直流连在顾长风身上的目光这才转了过来,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李逸。

  虽是看着她应该中年,但一双秋水双眼依旧澄净。眸光之间无悲无喜,无怖无惧,仿似站在万丈红尘之外,静静的看着这世间的万物缘起缘灭。

  据眉姨所说,这女子身上的烧伤已二十年矣。这二十年间,除却一双眼睛可动,她口不能言,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可自由移动。

  非但如此,因着这火伤,二十年间,她未曾有一日出过这屋子,更是不能见到任何的强光。

  屋外的蓝天阳光,花红柳绿,自此与她再也无关。

  李逸想到此,心中未免唏嘘不已。

  那女子却忽然眼角略有上弯,当是正在微笑,却似知道李逸心中所想,正在安慰他一般。

  李逸心中一震,抛却心中杂念,一心一意的打量着那女子喉间。

  这一看,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果然,如他先前按脉时所探查到的一般,她之所以不能出声,不仅仅是当日烟雾熏到所致。

  为了再次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抬头对那女子道了一声:“得罪了。”

随即便低下头,小心的用手去按那女子的喉间。

  他这一低头,后侧脖颈间的头自然而然的落了下来,正好露出后颈一片肌肤。

  其上却有一淡淡的印记。形如三片花瓣围绕成一枚小小的胭色花蕾。粗粗看来,竟恍若待放的莲花。

  那女子一见这枚印记,先前眼中的淡然之色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急切。

  她似是极力的想抬手去摸那印记,但她身不能动,更是口不能言,到最后只急得喉间嗬嗬之声不断。

  李逸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自己弄痛了她,忙缩回了按在她喉间的手,面带歉意的看着她:“可是在下不慎弄痛了夫人?”

  那女子深吸了口气,费了很大的劲才能稍微的挪了挪自己的脖子。

  看那姿势,似是在摇头。

  李逸心中舒了一口气,继续柔声的问道:“那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女子口中嗬嗬之声不断,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李逸微微的皱着眉,纵然是再俯身下去,可依然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这一番动静早已是惊动了正在摆弄屋中那盆兰花的顾长风。他摇着轮椅过来,问李逸:“李兄,怎么了?”

  李逸摇头:“不知这位夫人想要说什么。可李某愚钝,竟然无法理解。”

  那女子见顾长风过来,一双眼睛只在他身上,看看他,又看看李逸,眼中竟然慢慢的有了一层水雾。

  一滴泪终究是沿着额角落了下来,顾长风一见,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了一股淡淡的酸楚之感。

  其实,他对这女子的来历并不是很清楚。只知她以前对眉姨有恩,后她家遭大难,全家不幸遇难。为报当日恩情,眉姨特地置办了这处小院,将她接了过来照顾。

  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年。

  顾长风还记得他第一来这所小院的情境。那时他刚三岁,不过刚刚记事的年纪。

  是个春日的上午,屋外阳光和煦,桃夭杏研。有云雀掠过小院,飞投下一点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