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泊宁没有多说什么 (第1页)
1
寂葵忽而觉得他老了。
这一生,他为了家庭就这么彻底的奉献了自己。没有得到一丁点欣慰,甚至荣耀。寂葵是打心里佩服他,这情绪里更多夹杂着心酸与不解。
寂葵今年17岁,高考落榜,出路只有两条,一是选择复读,另外是工作。她对于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偏偏这次跌倒了。心里茫然的不得了。她知道他的不易。复读意味着,他的担子又重了许多。他已经老了。
另外,他的妻已经病入膏肓,神智不清,每天迷迷糊糊,不吃药亦爱自言自语。寂葵望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又很悲痛。
寂葵是恨她的。
假如,她与他不结婚,那么寂葵不必看到这一切无奈。
有时候,她疯起来,精神萎靡,头乱蓬蓬,衣着不整,跑到门外去大喊大叫,邻里邻外都知道她又病了。天气热,病情越暴躁。
小区里,所有大人小孩看到寂葵都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望着她。上学,下课,每天必过小巷,这一路下来,寂葵烦闷的心情,越痛苦。同学们总说,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疲累?是不是晚上复习的太晚了?寂葵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透过窗口,看到一片岑蓝岑蓝的天空,浮云飘着,心也跟着风儿跑。哗啦啦的木棉树在欢笑。夏天多么美啊,又那么热,毒辣的阳光把情绪照得酵,苦的不行。
课桌上,刻着两行字,娟秀又工整。七月,我可以离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待,忍耐。
2
高三一年,寂葵的脸色都是白青,走路有些摇晃,很累很累。
她又疯了,整整在楼下骂了一夜,寂葵试图去阻止她的咒骂,可安静一会后又听见她的声音,再次传入夜的寂寥中。绝望的声响一点一点敲打在心上,生活即苦难,夜夜魔音穿耳。黑眼圈越来越重,像月牙一样印在无望的眼睛下方。
家庭是什么?幸福在哪里?什么时候,我可以像别人一样安静的生活?
他的来电开始少了。
吃饭的间隙,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同在一个饭桌上,寂葵匆匆扒了几口。听到她粗鲁的喝汤,眉头紧锁,很爱吃鸭肉,很少交谈。讨厌她唤,小葵,小葵。连声叫喊,不得不烦声应她:“什么事?”
她只是神经兮兮,不觉出声。
屋里又安静了,只听电风扇搅动空气的声响。
天气越来热热,寂葵手里拿着这个月的电费单,1oo元给出去,拿回几块钱。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有点紧了。到下次他寄钱的时间还有十几天。寂葵下课后,总是很早回家。为此班主任曾找过她,高三了要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
寂葵胡乱翩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匆匆交完电费,一个人骑着单车去菜市场。
不想那么早回家,可是妹妹已经放学。讨厌那个房子,讨厌看到她,恨的不行。但有什么办法呢?最后还是要住在一起。寂葵将自己的零用钱攒下来,在国庆节那天去买了一个mp3,耳机也用起来了。这样就可以少听到她的咒骂了。好几次,在她进来房间的一刹那,赶紧把mp3扯下来放进柜子里上锁。某天,忘记了带进书包,回来一看,mp3已经被五马分尸了,零零散散的躺在地板上。
寂葵觉得妈妈生下她,只是为了坑住她的未来。
积闷在内心的委屈,随着一声神经病的喊骂,哇的哭起来,眼泪扑簌,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站在门口,一脸不解,走过来拉寂葵的手,喃喃的说,那是妖怪变的,不要,不要。寂葵狠狠瞪着她,恨不得拿一棍子打死。这样的人,还留着干嘛。
“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不死?快点去死。从初中到现在,整整6年,你为我做过什么?你的存在就是告诫我,幸福多么可望不可及。凭什么?你好自私,让所有人因为你的病,日日夜夜惶惶不安。我受不了了。”
寂葵踏上单车,一路冲撞,跑到外婆家,呜呜咽咽的,不说话,也不吃饭,就那么坐着。外婆无奈的张罗饭菜,唤她吃饭。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你是她女儿呢?快点吃完饭,去上课了。
贫血加上压力,寂葵开始掉。洗完头,一抓1o几根,再抓还是掉,梳头也掉,似乎长不牢一样。随便一抓就掉下来。地板上一根一根的长头,满满的铺着,看得触目惊心。
青春是什么?寂葵觉得自己老了,17岁就开始掉,内心一片酸苦,这样的生活状态,还有这样的心境,跟一位老人有什么区别。她说,还要再活几年,再苟活几年死了也无所谓了。
她还是在疯,他不得不从外地回来。那天傍晚,他背一个背包,几十块一个的那种包包,里面装几件换洗衣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见到她的时候,脸上多了一份沧桑,皱纹似乎一夜间就长出来。笑起来,额头上沟沟洼洼。他老了,看起来没有以前高大魁梧。寂葵眼里的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他了。
在寂葵7岁,他正值壮年,挺拔的身躯像一棵树,紧紧抓住一切水分涵养旁边的小树。他牵着寂葵的小手,领进一家大商场,买各种各样的零食,寂葵不怕生人的天性与童真得以释放,嘻嘻哈哈的跟着她,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寂葵一直记得,他的手容易出汗,牵一会便会感觉小手湿漉漉,夏天更是如此。一路上,他一直交换着牵那双小手。
后来,再也不曾牵着他的手。寂葵开始读书,跟着她回老家。在寂葵9岁的某个夜晚,妹妹诞生了。从此三个人生活,他工作忙,过年才回来一次。
现他老了,是寂葵在近两年才察觉。生活给予生之愉悦,也赋予痛苦的炼狱。他跟她,多年的交流间断,两人意识观也不再一样。夫妻之间,少了一些甜蜜,多一份陌生。中间更多是因为,她的病情日益暴躁。再难回到从前。他是聪明的男子,早在他们新婚之际,朋友欲跟他合开公司。当时,他是石油工厂厂长。由于担心一家老小,怕自己失败了,连糊口都难以维持。就这样,朋友的公司还是开的顺顺当当,他的表现很受上司赞扬。各方面都给予嘉奖。可是,再好的工作也不是自己的。看人脸色吃饭,终究有些疙瘩,想到家人,依然尽心尽力为公司。
这样一晃就是2o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