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第1页)
“我给她姑妈莉迪亚·罗斯打过电话,”
我说,“她就不那么直率。”
“别提那个莉迪亚了。到剑桥去找保罗,跟他谈谈,打听一下艾丽西亚的事,还有事件生后第二天晚上的情况,还有——”
办公室的门打开后,塔尼娅立刻打住。马克斯从里面走出来,她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准备好啦,亲爱的?”
她说。
塔尼娅满脸微笑,但说话的语气显得很紧张。我觉得她很害怕马克斯。不知为什么。
13艾丽西亚·贝伦森的日记
7月22日
家里有一把枪,我感到很讨厌。
昨晚我们又为此生了争执。至少我当时认为这是我们生争执的原因——现在我不那么肯定了。
加布里耶尔说生争执怪我。我觉得也是。我不喜欢看到他那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像受了委屈似的看着我。我不想给他带来伤害——可有时候我又特别想伤他的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说我回家后的情绪很糟糕,说我像示威似的走到楼上就冲他大喊大叫。也许我当时真这么做了,我想是因为郁闷。我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刚从公园那边回来。我记不清到过什么地方了——我像是在做白日梦,在考虑工作,考虑那张耶稣画像。我记得回来时路过一幢房子。有两个小男孩在玩橡胶水管。他们最多也就七八岁。那个大一点的用水喷射那个小一点的——水雾中出现一道彩虹,一道亮丽的彩虹。那个小的伸出双手,哈哈大笑。我从旁边走过,意识到我的面颊上挂着泪珠。
我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事情还是很明显的。我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我的生活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缺失的;我否认自己想要孩子,假装对孩子不感兴,假装只关心自己的艺术。这是自欺欺人,只是一个借口,事实上,我是怕有孩子。我不值得被孩子们信任。
因为我的血脉中流淌着我母亲的血。
这是我到家时脑子里的想法,可能是有意识的,抑或是无意识的。加布里耶尔说得没错,我的精神状态不好。
但要不是现他在擦枪,我根本不会那么大脾气。他有一把枪,这使我感到心烦意乱。我三番五次恳求他把枪处理掉,他就是不肯,我感到很受伤。他每次都说一样的话,那是他父亲农场里的老步枪,是他十六岁那年父亲给他的,说他对它有感情,如此等等。我不相信。我觉得他留着这把枪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我也这么说了。可是他说从安全的角度出,这也无可厚非——他想用它来保护他的房子和妻子。万一有人破门而入呢?
“那我们可以报警嘛,”
我说,“我们别他妈的开枪啊!”
我提高了嗓门,可是他的嗓门提得比我更高。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都在冲着对方大喊大叫。也许我的情绪有点失控,但我只是以牙还牙——加布里耶尔当时盛气凌人。我很少见到这样子的他,但每次见到,我都会吓得心惊肉跳。这种时候虽然时间很短,我却觉得自己是与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一起。这太可怕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说话,各自闷声不响地上了床。
今天早晨一阵缠绵后,我们就和解了。我们的问题似乎都能在床上解决。不管怎么说,这样解决问题比较简单——当你一丝不挂,在被子里睡眼惺忪的时候,在耳边悄悄说声“对不起”
,而且是真心实意的。所有强词夺理和胡搅蛮缠都被抛到地板上,和我们扔在那里的衣服躺在一起。
“也许我们该立个规矩,把争论拿到床上来解决。”
他亲吻了我,“我爱你。我会把枪处理掉的。我答应你。”
“不用了,”
我说,“算了吧,没关系的。没事儿。真的。”
加布里耶尔再次亲吻了我,把我揽入他的怀抱。我紧紧地搂着他,赤裸的身体压在他身上。我闭上眼睛,像躺在一块舒适的岩石上,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他好像完全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终于感到自己恢复了平静。
7月23日
我正在艺术家咖啡馆写这个。现在我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来。我越来越觉得有必要离开那幢房子。只要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哪怕是那个感到无聊的女招待,我也觉得自己像个人,与外部世界连接了起来。不然的话,我真有不复存在的危险。我可能会消失。
有时候我倒真的希望自己能消失——比如说今天晚上。加布里耶尔要请他哥哥过来吃饭。今天早上他才突然跟我说。
“我们很久没见马克斯了,”
他说,“上次还是在乔尔的乔迁聚会上。我来搞一次烧烤。”
加布里耶尔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我为什么会介意?”
加布里耶尔笑起来:“你连谎都不会说,你知道吗?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明明白白。”
“你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你不喜欢马克斯。从来就没喜欢过。”
“没那回事。”
我感到脸有点烧,耸了耸肩,把眼睛转向别处。“我怎么会不喜欢马克斯?”
我说,“能见到他很好啊……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当一次模特?我要把那幅画画完。”
加布里耶尔笑了笑:“周末怎么样?那幅画嘛——我求你一件事。不要让马克斯看见,好不好?我不想让他看出我就是画上的基督——如果他看见了,我心里会一辈子都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