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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相信他。」

朱色長廊下的青年呼吸一滯,險些站立不住。手腕不受控制地痙攣了起來,就連胃脘處也泛起了針扎似的疼。

頃刻間,那股莫名的疼痛便順著四肢百骸席捲了全身上下的每一處肌理、每一寸骨髓。

少女的那句話,好像一把尖銳的匕,狠狠地插進了他的心口,將完整的肌理變得千瘡百孔,還要帶出淋漓的鮮血、模糊的血肉。

一直溫暖著他的陽光不再照耀他,他便好似連溫度也感覺不到了,只能捂著空蕩蕩的胸口自嘲一笑,麻木地拖著這副破敗的軀殼離開。

冰冷的晚風在他身後呼嘯而過,發出悽厲的嗚咽聲,像是靈魂的哀鳴。

第23章風雲起(一)倒v開始

伽藍閣的院門之前,含章殿的掌事宮女綠綺正百無聊賴地徘徊在宮道中。她本來要跟著楚載寧一同去?尋此間主人,但自家殿下總覺得人太多會擾了國師清修,讓國師不喜。

綠綺便只好依言而行,侯在院外。

夕陽依依,暮掩朱牆,綠綺站在宮道中,出?神地望著綠色的垂柳探出紅色的院牆。難道國師的佛法果真這樣高?深,所以此處的綠柳也要比別處的茂密幾分?

她兀自出?神著,一轉頭,卻見自家殿下已然去而復返。

綠綺有些?驚訝,不是說?要請國師為那串珊瑚手串加持嗎?怎麼這麼快便出?來了?

「殿下?」她正?思考著要怎樣開口,便發現景王的臉色可謂十分慘白,忙上?前幾步攙扶,擔憂道:「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無礙。」青年?的神情與語調都?與往日無甚區別。

但被拂開的綠綺卻愣了一下,莫名覺得他比往日疏離了幾分。

這似乎的確只是她一時的錯覺。

因為在下一刻,青年?便道了聲歉,溫溫和和地解釋道:「國師似乎正?在清修,我不曾尋到他,又?不曾見到那個接引的小沙彌,便出?來了。」

「那……手串?」綠綺斟酌道:「殿下心誠,國師豈會?不知?不若您將那手串給仆,讓仆代為轉交給青蓮國師?」

「不用?了,綠綺。」青年?聲音微滯,再?開口時的聲音很平淡,「她本來也不喜歡這些?多餘的飾品,何況是我送的?」

綠綺原以為自家殿下要將這手串送給公主,可如今一聽?這話,心裡卻忍不住猶疑起來——這麼些?年?以來,景王與定安公主還從沒紅過臉呢,怎會?忽然說?這樣的話?

那是要送給誰的?

綠綺思來想去?,雖然還是沒個答案,卻知道自家殿下為這小玩意兒花了許多功夫。

不但親自跟著宮中的匠人學了許久的雕刻,弄得自己滿手的傷口,今日來伽藍閣之前,更是特?意齋戒沐浴過。

如今忽然這樣算了,連她都?替對方?可惜,便勸道:「殿下為了這珠串花了多少心思?若這般算了,豈不可惜?」

「不必多言。」楚載寧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言,低聲問道:「宮外的王府建得如何了?」

「有陛下的旨意在,那些?官員自是十分盡心。前些?日子便來回稟了,稱王府早已整飭好,仆昨日也去?看過了,並無什麼大問題。」

綠綺拱手道:「殿下哪日要是有空,便去?看看是否需要再?添置些?東西?……」

楚載寧打斷道:「不必了,左右不過是個住處罷了。綠綺,你且回去?收拾收拾。

「過兩日我便到臨華殿詣闕謝恩……我們快些?搬到王府吧。」

「殿下?」怎麼這般突然?

綠綺本欲出?言相勸,卻在觸及他的眼神後莫名啞了口,恭順應唯。

主僕兩人一前一後,無言地沿著寂寥無人的宮道離開。

而伽藍閣內的對話還在繼續。

「這些?年?來,兄長待我是極好的。」

哪怕是與楚靈均有血脈親情的熹寧帝,也總是免不了要因為國事、因為政務在某些?時候忽略她。

可楚載寧這個與她並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卻不論什麼時候,都?願意以最大限度的耐心開導她、陪伴她。

阿兄是多麼疼愛她啊……楚載寧痛苦地將頭埋在膝上?,悶悶道:「但我卻要因為這虛無縹緲的夢境而懷疑他、猜忌他。」

她緊緊攥著流雲紋的裙擺,聲音里充滿了破罐子破摔的的自我厭棄感,「我果真無恥又?卑劣,永遠做不了博愛仁義的君子。」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施主珍視親人、重視親情,所以害怕失去?,此為世間常理,不必過多苛責自己。至於施主所問,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貧僧便也不再?多言。」

「可是,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了,青蓮師父。」

「自強,方?能自立,方?能無所畏懼。施主心中既然已經有了想守護的東西?,怎會?不知該如何做?」

青蓮接著道:「只是,施主生在皇家,若是想護住身邊的人和物,往往需要比常人更強大的力量。」

佛家講究不染不雜、無滯無執,以平常心平等地對待萬事萬物,所以從不使用?世俗的稱呼。哪怕是面對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用?敬稱。

可他的心中不知何時已有了分別。於是,那個稱呼也就脫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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