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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卻久久不能入睡。好不容易成眠,那?些已經漸漸消失了蹤跡的噩夢又再次來造訪。

屍山血海,血肉橫飛,金殿染血,宮闕蒙塵。衣飾龍鳳的帝後?相互擁抱著彼此,在富麗的長樂宮裡永遠地陷入了沉睡……

這個少時深深困擾著她的噩夢,已經許久不曾造訪了。手中權勢早已今非昔比的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再被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嚇倒。

可今時今日,此情此景,自?夢中驚醒的長公主?擦了擦額上細密的冷汗,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害怕。

晚風淒淒,霜影重重,將窗外的枝葉吹得簌簌作?響,越發顯出?寒夜之靜。

楚靈均自?溫暖的被褥里坐起身來,再難入眠,便就著窗外透進來的那?絲絲縷縷的月華,思?考起了如今的形勢。

可想著想著,她總是忍不住想問自?己,想問楚載寧:何以會走到這一步呢?何以要走到這一步呢?何必啊,何必啊……

夜色還深,但有腳步聲自?遠而近,漸漸傳了過來。

須臾之後?,有侍女站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道:「貴人,郡主?說,您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好,稍待。」

她掀開身上的絲綢被褥,自?海棠曲屏處拿了件披風隨手披在身上,將自?己從思?緒里生生拽出?來,隨門?外的侍女去見裴少煊、楚令儀。

三人聚齊之後?,楚靈均的臉色還算沉靜,略微問了些裴少煊路上的情況之後?,便開始詢問他昔年在羽林軍時任職時的情況。

裴少煊為人還算謙和,待人也不像那?些勛貴子弟一般目下無塵,是以昔年在羽林軍中任職時,也算結交了不少性?情相和之人,此時剛好能派上用場。

楚靈均便令他喬裝入了宮,暗中去聯繫這些舊日同僚。楚令儀依舊去探聽各方消息,而她自?己則到了北軍大營,去見自?己從前在北軍的下屬李錚。

形勢急迫,好在事?情再沒?出?什麼差錯,各方的進展也還算順利。有了此番布置,若景王真要協同謝黨謀逆逼宮,她也能迅帶著手下的人攔下此事?。再不濟,也能保住雙親,不必讓金殿。

知情者無不鬆了口氣。

除了楚靈均。

她拿著那?沓厚厚的家書,心中是止不住的悲戚。有時候,她甚至想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直接跑到景王府,當面?去質問他……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這樣做,只能安安靜靜地待在郡主?府里,忐忑不安地等?著探子回?稟消息。

她是如此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烏龍。楚載寧無意逼宮,謝黨不敢謀反,所有地這些,都只是因為她太過多疑。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誤會兄長之後?,要如何向他道歉,要如何消弭兩人之間的隔閡……

但是,叛軍終究還是行動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心中竟然?是十?足的平靜,沒?有想像中的哀傷,也沒?有想像中的憤怒。

她領著人一路從宮中殺到禁中,再從臨華殿,行至長樂宮。

熹寧帝及皇后?早已被她提前安排好的人轉移了,如今宮中的這對帝後?,不過是穿著帝後?服飾的一對替身。

很?顯然?,叛軍也已經發現了這個事?情……扮演皇帝皇后?的太監和宮女,如今正蜷在地上,瑟瑟發抖。

楚靈均掃了兩人一眼,直直地看向被甲士團團圍住的景王,她名義上的兄長。

他一身月白袍服,玉冠高束,環佩輕鳴,一言不發地站在白玉鑄成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向自?殿門?處緩緩走來的女子。

那?是在邊疆磨礪了三年的國之利劍,也是他曾經仰望了許多年的紅日。

與三年前相比,她高了,也瘦了。邊疆的風沙,雲中郡的風雪,褪去了她身上最後?一絲稚嫩,使她更加穩重,更加威嚴,使她成長為真真正正的將帥,說一不二?的領袖,凜然?不可犯。

殿中還剩餘的叛軍不由得退了一步,又在長官的喝令下站到原位,瑟縮著身子,看著隊列前那?個手持長劍,身穿甲冑,衣衫染血的女子。

「景王勾結謝玄謀逆,天理難容,爾等?還要助紂為虐嗎?」裴少煊一面?持劍護衛在楚靈均身側,一面?高喝道:「還不束手就擒,保全家人!

其實,二?殿下能帶人殺到此處,便已說明殿中人已是孤立無援……悲愴的情緒在無休止地蔓延,心知大勢已去的叛軍連連潰散,不多時,便徹底被控制了起來。

楚靈均咬著牙,再次望向景王。作?為叛軍之,他已被士兵單獨看管了起來。

刀劍加身,這人竟還是神色恬然?,湛然?不動,一派風輕雲淡之態。

月白明明是再清冷不過的顏色,但楚靈均此時只覺刺眼。

她在心中深深吸了口氣,問出?了那?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

「為什麼要逼宮?為什麼要謀反?」

明明出?口時的語調還是冷靜的,但說著說著,心中那?堆積已久的情緒便不自?覺地泄露了出?來,昭示著說話之人心中的憤怒。

「你何必呢?楚、載、寧。」

青年好像很?奇怪,不明白這人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輕嗤一聲,話中似乎帶著淡淡的嘲諷:「長公主?殿下,何必再問?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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