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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蓦然笑出了声。
掌心并没有他猜测的血迹,一颗心顿时放了来。只是在方才的瞬息中,他突然便恐惧死亡。
若此刻死去,她便只能守寡一生了。
这样想着,魏珣披着鹤氅下了床榻。至案桌前,持快写下,然后没有一点犹豫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尽管现在还不是和离的最好时候,亦还没有帮她安抚住她的父母,但是早些将和离书备下,总是好的。
按如今自己的身体,难保哪一日便死于病榻。即便还能痊愈,这一生大抵都会在边关度过,战场上亦是生死难料。
和离书写好了,他转身从暗格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他将里面的一物拿出,然后将和离书叠好放入,连着方才那本册子,亦郑重地放了进去。最后方才将刚刚拿出的那件极小易丢失的物件放在了最上头。
那是不久前,她掉落在他掌心的一根丝。幸得她青丝极长,他便来回对着拢了数次,后以金丝系牢,如此尚能一眼寻到,不至于瞬间丢失。
这个盒子里,放的原都是她的东西。他又抚了抚那根青丝,将盖子合上。
只是送回盒子的时候,他突然便笑了笑,自己确实在情之一事上,愚蠢而迟钝,尤其是面对杜若的时候。
虽然都是她的东西,但是和离后,册子和青丝是自己的,一定要带走。和离书是给她的,一定得留下。
这样想着,他便又重寻了个锦盒,将和离书装下,然后将两个盒子隔的远远的,置在暗格中。
你要的,给你备下了。
我偷偷藏得,谁也不能抢去。
第45章。深谈可是真不打算过了?
这些日子,雪一直下,杜若避在鼓楼,不再外出。只是近日,她睡得不太好。许是因为安安离去前也是这般白雪飘飞。于是,她便又开始频繁梦见她,怕她冷,怕她饿。
夜半醒后,便难以入眠。
她想起信王府蘅芜台前的枇杷树,四季苍翠,枝叶永不掉落。
想着想着,她便跑去寻章氏,问她能不能让自己住到她的院子里头,她想和珏儿一道睡觉。
章氏不解,带孩子多累啊,若没有乳母女使,她估计早疯了。但又见杜若将珏儿照看得极好,只当她生来喜爱孩子,便随了她。
只打道,“若是喜欢,且赶紧也生一个去,自己的方是最好的……”
然而,话一出口,便知道错了。
如今邺都高门间,皆知杜若与魏珣不睦。信王念妾成疾,而王妃归母家近一月而未回王府。
杜若抱着孩子,却是丝毫不介意,只道,“姑姑喜欢珏儿,等珏儿大了,姑姑教你鼓乐!”
话虽这般说着,她却垂眼扫过自己的小腹,要是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多好。然一想,这是多荒唐的想法。且不说,她不会有孩子,若是有了,即便和离,皇家血脉又岂容她带走。
可是她还是说了出来,“我如何不想要一个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眼一下便红了。
她原是故意说得。
自从那日章氏连着两次提起她与魏珣之事,她便留了个心眼。尽管二嫂已经足够谨慎,皆在闲话中偶尔提起。可是到底心性所致,杜若相信一个人绝不会平白改变性情。
二嫂章氏,一贯清贵高洁,最不愿理会他人家常。若非有人有意相授,她绝不会提及。便暗里让茶茶跟了两回,果然是父亲的意思,让她来探话。
这也没什么,左右是父亲对他们夫妻情意还抱着幻想,或者对魏珣抱着幻想。毕竟当年诸皇子入府学习,父亲最钟爱的便是魏珣。
故而此番杜若便也顺着章氏的话接下,言其自己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只是魏珣心中有人,自己空房独守,不得圆满。
如此,待章氏传话给父亲,也好让他对魏珣少一些幻象,让他们和离能顺遂些。
只是,也不知为何,那话一出,竟是两眼热泛酸。杜若将孩子放在摇篮中,自己往窗头站了站。
抬手将窗推出细小的一条缝隙,却足以让雪花携裹着寒气扑入,让她瞬间清醒。
“我如何不想要一个孩子”
只是一句权宜之言。
自然,不日之后,父亲便寻了她。这是她归家一月,父亲次寻她,亦是自那日信王府中父女深谈后,次交谈。
鼓楼之中,杜若原以为父亲会同上次那般,与她闲谈许久,层层铺垫方谈至和离上头。原本心中尚且忐忑,虽她想和离之心深切,但始终觉得对不起父亲多年栽培。
这桩亲事,原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事。
将最爱的女儿,嫁给了看重的弟子。奈何前生事,她不能与之诉说。也曾有一刻,归宁之期,因为母亲的不允,和前世里潜在的危机未解,她亦想过为了族人待在魏珣身边,以防万一。
只是如今,前生仇人皆了,谢颂安已死,黎阳远嫁,她便觉得欠族人至亲的种种,亦算还清。
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甚至,她已经不再同初得记忆时那般,憎恨自己识人不明,憎恨魏珣弃她不顾。可是她亦实在不能忍受往后漫长的岁月,与魏珣同一屋檐下,即便他们间化解了一切家族宿怨,解释了种种错过与误会。
可是,安安死了,便是他们此生永远没法跨越的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