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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漆大门徐徐合上,仿佛将传说中的诚王府,与尘世间的一切都隔开。

  步千洐在屋顶呆呆立了许久,这才爬下屋顶,走出寺庙。与诚王巷的清冷不同,这条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他抬一望,只觉日光晃眼、人chao汹涌。

  他想,无妨,总是了了一桩心事。

  便这样浑浑然,明明没有方向,却不知不觉走出了东城门。

  这几日临近帝京,他日夜兼程,加之有几日未进水米,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也越来越沉重,却不觉腹中饥饿。

  他一直走一直走,竟走到了一片山林中。山脚下农家炊烟缭缭、农田嫩绿。山顶上寒意清隽,四月间,竟还有冬日积雪未化。步千洐望着那纯净的雪色,一时竟是痴了。想也没想席地坐下,捧起那薄薄一层雪,胡乱的堆起了雪人。片刻后,却只得一个小小的雪胖子,歪头歪脑,甚为拙劣。

  &1dquo;月儿&he11ip;&he11ip;这是你啊&he11ip;&he11ip;”他将雪人捧在掌心,只觉得阵阵泪意涌上眼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幕,是她皓白如雪的手腕,轻轻搭在慕容湛修长如玉的手上,那么登对,那么令人宽慰,也那么刺目。

  步千洐迷迷糊糊想着,抱着那手掌大的雪人,便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也许是一日,也许只是一刻。

  他只知道,艳阳高照,他却冷,全身瑟瑟抖。一睁眼,他看到掌中残雪,刹那竟难过得不能自已。

  &1dquo;你来这里,是寻死吗?”

  一道极难听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人把喉咙扯成了两半,才能出这样的声音。

  步千洐虽四肢俱废,内力尚在。然而这人上得山来,竟没叫他听得半点动静,不由得一惊,一转身,更是吃惊。

  菜农。

  清心教的菜农,身材高大,满脸沟壑与疤痕,静静站在他身后。

  &1dquo;不,我不会死。”步千洐淡淡答道,&1dquo;身体肤受之父母,岂能轻贱?”

  菜农老人却继续问:&1dquo;即使手脚筋被挑,成为废人,也不想死吗?”

  &1dquo;武功被废,是我技不如人。回东路军做个伙夫,也是报国,为何要死?”

  &1dquo;你豁出xing命保护那女子,她却与旁人成亲,你也不想死?”

  &1dquo;我护她是因为怜惜她爱她。知她平安,有了更好的归宿,我自为她欢喜。今后我还能默默守她一世,为何要死?”

  老人沉默不语。

  步千洐冷冷道:&1dquo;是老妖婆让你来追杀我的?动手吧。大丈夫死则死矣,若想叫我改变心意投入清心教,那是万万不能的。”

  老人忽的微微一笑,因他相貌丑陋,这一笑,便显得愈的狰狞难看。可步千洐望着他脸上唯一完好的澄黑双眸,竟从中看到几分豪气?

  &1dquo;她xing子任xing古怪,对你&he11ip;&he11ip;是做得过分了。”老人淡笑道,&1dquo;但她终是长辈,你不能骂她老妖婆。否则她更加不喜欢你。”

  步千洐一怔,那老人看他一眼,眸光湛然锐亮。步千洐忽的明白过来,眼前不是浑身恶臭相貌丑陋的菜农,而是一位深不可测的武林前辈。

  老人忽的叹了口气道:&1dquo;冥冥中自有注定。”话音未落,抬掌猛的朝身旁一块巨石击落。

  掌风过处,寂寂无声。

  巨石纹丝不动。

  他收掌而立,负手垂眸。

  慢慢的,一道裂痕从巨石中部脆断。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he11ip;&he11ip;

  粗粗细细的裂纹,如花枝般在巨石上盛开,渐渐爬满整个巨石表面。最后,在步千洐暗惊的视线里,整块巨石仿佛终不能承受内里滔天般的力量,砰然脆开,竟化作千千万万碎石屑,炸裂在地。

  步千洐一眼便看出这一掌的惊世骇俗。力道之刚猛、后劲之绵长、收之自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颜朴淙杨修苦之流,亦不可同日而语。

  老人微笑望着他:&1dquo;十六年前,我同你一样,被人废掉手脚筋,丢下悬崖。幸得高人相助,易筋接脉,重拾武艺。靳断鸿是君和国人,已不是我大胥子民。你改投他派,不算rǔ师。你我二人相遇,实是奇缘——我上哪儿去找一个筋脉俱断却又天分极高的弟子,传承我一身武艺?步千洐,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步千洐见他掌法神奇,早已心痒。听他所言,又惊又喜,但还有一丝疑虑:&1dquo;我可以拜你为师,但今后你若想让我做不忠不义之事,那我宁愿做个伙夫。”

  那老人哈哈大笑,刹那声震群山、数鸟惊飞:&1dquo;傻小子,你救人是无所求;我教你,亦是无所求。学成之后,你要去哪里,要gan什么,与我没半点gan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如此,你放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