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上 （第1页）

  “笃笃”

有人敲门。

  “进来。”

  是蓝臻。

  他站在床的这边，看见夜色映衬下的远一更加单薄得像一片被风吹落的百合花花瓣，带着病态的美，他却不忍去看。于是他望向了窗外的夜景，对他道：“远一，明天还要进行一次化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恩，辛苦你了。”

  “不辛苦。”

蓝臻道，顿了一下又说：“远一，你说你现在不愿意见你的家人，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好过问，但是你现在的的病情是很需要家人的陪伴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明天你化疗后，到我家里养病，家里孩子放寒假了，你也可以多个人说话，快过年了，小美也要休假了，派别的护士来照顾你我也不放心。”

  “蓝医生，您说我长得像你的故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人呢。”

远一没有回答，这样问道，他觉得蓝臻从一开始就对他如此照顾和关心都是因为自己和蓝臻口中的故人很像。听到蓝臻的这样一番话，现在他越对他口中的故人感兴了。

  “是个活在艺术里的女人，为了爱情，放弃了亲情，甚至自己的生命，她疯狂地迷恋着梵高，连死亡的理由和方式都和梵高都是那么相像。”

  不可能，蓝医生口中的故人一定不是我的妈妈，一定不是。远一的胃痛起来，他忍着痛对蓝臻道：“如果我到你的家里养病，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人的事。”

  “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

其实蓝臻很不愿意讲安颜的事，因为实在过于悲伤，安颜一直是个让人觉得悲伤的女子，好像她出生就带着悲伤，而他从远一身上也看到了这种气质，他从小年那里得知安颜的孩子的小名就叫小远，当他越来越现，远一和安颜像的时候，却没有勇气去问小年那个孩子的学名了。他害怕远一真的是安颜的孩子，他又会面临的悲伤。他当时听小年说安颜**后，并没有准备从国外赶回来，他对小年说：“她就那么残忍地抛下我们走了，我们也不要去理她，就让她一人寂寞地待在冰冷的坟墓里吧！”

他有埋怨的意味，更重要的是，他害怕回来面临现实。而小年对他吼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吗，因为她爱的人抛弃了她，她是为了爱情，为了爱情，你知道吗，小颜是多么可怜，虽然她抛弃了我们，但是我们也不要在她死后，抛弃她，我们就当她还活着好吗，回来吧，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小颜离开的事实。”

他听到了电话那边小年哭泣的声音，然后他回国，陪了一直处于悲伤状态的小年一周，然后他又回到美国，那时他已经是美国某州立医院有名的华籍医生，他在美国也已经有了家室，妻子是父亲已入了美国籍的好友的千金，是按照父亲的意愿娶进门的。在回国的一周之内，自始至终，他都没到安颜的墓前去看看，他宁愿她还活着。他也拒绝向小年了解安颜死的细节，或者抛弃安颜的那个男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把那个男人暴打一顿。现在每每在报纸上或者电视上看到林常，他还有去揍他的冲动，小颜因他而死，他却还活得风风光光。

  安颜死后第四年，也就是远一离家出走的那一年，蓝臻的父亲在国外去世，然后他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国和母亲合葬。同时把在美国的家室也带了回来。可能看到父亲临死的时候，带着悔意对他说：跑来跑去，还是觉得自己的祖国好呀。当初真不该跑这么远，图的什么。为了防止以后也和父亲一样临死还忏悔，就决定回国定居了，他走的时候，问自己的妻子，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来，妻子毫不犹豫就说愿意，回国之后，他受到了现在医院的邀请，做了肿瘤科医师兼副院长，妻子在在附近一所大学里教授钢琴。女儿蓝沫儿已经12岁，在c城一家私立学校读初中。

  直到现在他连安颜的墓在哪儿都不知道，却要在远一面前不得不承认她已经离开人世很久了，他在向远一讲述往事的同时，也是在逼自己面对真相。而他后来听说安颜的孩子也离家出走了，他就以为肯定那孩子是因为母亲的死而离家出走的，他觉得这是对抛弃安颜的林常的惩罚，同时希望那个孩子平安无事。

  可是每当看到远一在病床挣扎，他就不安起来，他想死神难道连安颜的孩子都不放过吗，同时又拒绝去确认远一就是安颜的孩子。他也只有努力帮远一治病，才能缓解心中的不安。

  第二天，远一化疗的结果不太理想，当晚还烧昏迷不醒，小美便整夜地守在那里，蓝臻也时不时来观察远一的身体情况，远一这段时间病情一直很稳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然后他召集了肿瘤科的医生开会讨论这种情况，讨论的结果是与病人的心情有关。可能是突然心情低落，影响到了疾病的治疗。

  蓝臻以为远一是缺乏家人的关心导致的，于是在化疗的第三天，远一的病情稍微稳定的时候，就把远一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这里有必要介绍下c城的布局，c城环绕市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几个城区，林常住在西城区，常远集团总部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夏景住在南城区，而景年名流会所在靠近南城区和市中心交通枢纽的地方，离常远的维多利亚酒店不远。林常和安颜住过的老房子在西南方向的老街区里，那里有很多殖民时代的建筑，包括一个叫圣约翰的教堂，离教堂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海，却不归c城所管。雅韵和肖三住过的千源小巷在东北方向，如今已经被拆迁，雅韵的父母也搬进了东城建的商品房里。而蓝臻住在北城区，他的个人宿舍在医院附近。医院是在市中心，他当然是把远一带到了北城区自己真正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