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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他虽被闲置在家,外头的风言风语他却知道不少。其他人的态度不说,就连他的上官谢笙、赵攀,右司的许多同僚,对他在香河城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微词。
种种的质疑与攻讦,像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他稚气未褪尽的少年心。
今日终于有一个人,且是一个在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亲口对他说,你是对的。
这就足够了。
无论旁人如何指责他懦弱怯敌,对他如何轻视鄙夷,他都能勇敢地走下去。
待他终于停止了百感交集的痛哭,拿袖子狠狠擦去面上的泪,严怀朗才又不轻不重道,“复职之后要面对什么,你明白吗?”
纪向真略略思索,才点了头,瓮声道:“之前在小书院,你问我‘何为侠士’时,我就有些明白了。”
这一年来右司经手的数件大案,“洞天门”
、“半江楼”
、“碧竹门”
,甚至眼下悬而未决的红云谷,无论背后搅和了哪些势力,明面上都是与江湖门派有关。
无论是“名门正派”
,还是所谓“邪魔歪道”
,江湖势力时常游走在律法之外,暗中滋生了许多朝廷无法及时管控的模糊地带。
这对民生无益,对朝廷法度更是无益。
这一年多来右司主要的事务都指着江湖,很显然陛下是有心要将那些模糊的地带逐渐抹掉,使从前不太受法度约束的“江湖”
进入朝廷定下的秩序中。
而纪向真自己出身“雅山纪氏”
,正是陛下想要消弭的对象之一。
他知道,严怀朗是在问他,有没有勇气面对复职之后的压力。
复职之后,他将不可避免地要与同僚们一起,一视同仁地剑指江湖,成为捍卫律法尊严的凶猛獬豸。
“届时你要面对的重压,或许不比眼下轻松,”
严怀朗轻声道,“你的师门,甚至你的宗族,未必会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纪向真目光坚定地迎向严怀朗的打量:“罗霜大人说过,我们生长于斯,这片土地便是我们的家国。”
——你行如何,你心如何,你的家国便会如何。
——你行光明,它便不堕黑暗;你心少年,它便永不苍老。
“我愿我的家国清明、公平;善有庇护,恶有忌惮;法理昭昭,行止有度。”
这样的想法或许天真,或许掺杂了太多稚嫩不经事的少年意气。
这般的将来,或许穷尽了他们这辈年轻人的一生,也不能看到。
可他从来不是江湖少侠纪向真。
他是大缙尚书省监察司右司员吏纪向真。
他愿从自己开始积这跬步,或许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之后,终将抵达那样美好的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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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怀朗看人从未出错,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纪向真让他无比欣慰。
去年新近的这批员吏,大多都是他一个个精挑细选筛出来的。
经过这一年多的成长,这些人中还没有哪一个叫他失望,哪怕是那个一开始他并不十分看好的云照,都没有让他失望。
只要他们心中有大是非,愿意坚定地在这条叵测的路上走下去,他就不会丢掉任何一个人。
那就一起继续去披荆斩棘吧,少年们。
无视旁人的质疑与指责,去为我们心中之所信,化作那威严凶狠的獬豸,以极恶的面目,去守护这盛世中柔软的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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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十,严怀朗领圣谕复职,以右司最高主官的身份为纪向真“临敌奔逃”
之事上表陈情,请求于朝堂议事时复盘香河城一案。
十一月十三,严怀朗在朝堂上与群臣舌战,以新修《大缙律》为基石,逐条驳斥众人对纪向真的讨伐,剖析当时利弊,证明了纪向真当时选择“逃走”
绝非渎职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