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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了一粒扣子就等于打乱了全部格局。”
穿着暗红色格子外衣的妇女低声说。埃达注意到她激动得两眼放光。
埃达很不自在,心里想着避开这些人,就收了一个桌子上的盘子往厨房里去。厨师本来正在火上忙乎,听见埃达进来,就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向着她。埃达脑子里“嗡”
的一下响起来,这不是阿丽吗?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这里工作。”
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是新来的吗?我听说新来了一个人,但我一直没见到,原来是你!
来了就好,这种地方的工作不容易适应啊。”
埃达放下心来。她并不是阿丽,只是同她长得十分相像而已。
“啊,我弄错了。不过您会不会在那种地方工作过呢?”
“你说橡胶园?当然,像我这样的胖人都在那种地方工作过。炎热的气候令我无法忍受。另外我感到蛇也太多了,厨房的冰箱里都钻进去。我宁愿在这里思念那个地方也不想亲自待在那里。我出来10多年了。”
她警惕地朝厨房门那里看了看,然后走过去,将门紧紧地关上,回转身来坐在小板凳上削土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她向埃达努了努嘴,说:“不要理,是老板想进来。他一来就往馅饼里头加盐,说是要试试顾客的敏感性,简直是一个疯狂的家伙。我看他开这个酒吧就是个疯狂的举动,你说呢?埃达?”
“也许吧,我不太清楚。”
埃达倾听着老板焦急的喊声。
“疯子,完全是疯子!
他想返回那个兵营!
!”
厨师愤愤地转动肥胖的身体,用锅铲威胁地朝门那里挥动。
“兵营?”
“是啊,他这种人,不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吗?训练有素的大兵嘛。你没注意到这个酒吧里有种兵营的氛围吗?这是铲平个性的地方啊。”
她放下锅铲,气呼呼地站在那里,干脆活也不干了。埃达觉得她生起气来很像一个小孩,令她想起企鹅。在厨房里,外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了,完全是另一番情景。有人在窗口边探头探脑的,是琼的男朋友,他想来这里打探些什么呢?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在院子里的灯下站着,像一个鬼。
“这种人倒是应该去兵营搞搞军训。”
厨师说。
埃达终于明白里根先生是摆不脱的。在远离农场的这个奇怪的酒吧里,埃达的情绪在变化。她并不想回农场,她想回的是老家,她想像中的老家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其实,她也不想坐上一趟火车回那里,她想走捷径,捷径就是琼告诉她的那些酒吧里的黑洞。
一天,当音乐响彻了整个酒吧之际,她在琼的指引下钻进了这样一个黑洞。当时她和她站在后院谈话,没有雨,空中吹着一阵一阵的凉风,月亮显得湿漉漉的,槐树那里有个人在轻佻地吹口哨,吹的是那种俗气的情歌。忽然,琼用手在她肩膀上用力一按,她脚下一滑,就和琼一道跌进了那个洞。
啊,她真是感慨万千!
雷声和潮湿的泥土的气味立刻将她包围了,什么地方隐隐约约地传出喊叫声,都是些极熟悉的人声。琼没有同她待在一个洞里,她待在她旁边的洞里,当埃达叫她时,她就发出含糊的呼应,仿佛快睡着了似的。她的确踩在家乡的泥土上面了,那种柔软,就是到死都忘不了。还有带着浓浓的腥味的雨,下个不停,很快她的头发就全湿了。耳旁有家乡的男子在说:“马尼拉,马尼拉,田野里洪水滔滔。”
她记起这句话刚刚听什么人说过。此时,她深深地感到,家乡的人们具有敏捷的应变的本能,否则的话,在一个接连不断地受到山洪侵袭的地方,种族怎么能保存下来呢?那些走夜路的人,脚步是多么有力啊,几乎每一步都紧扣着土地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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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达的逃亡生活(7)
“埃达,埃达,你见过火烧云吗?”
琼在旁边喃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