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页 (第1页)

作者:浅黛薄妆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女子终其一生,所求的无非感情,如果没有公平,这一切到底存在何等意义?他家世殷实,执掌大权,她又能得到什么?山珍海味,豪华的宅院,光鲜的名分,还是墓园最角落碑文上所刻的某某氏?

  见她走神,金凤姐表情认真地说:“天下多是薄情人,来红楼消遣的男子只有下腹的恩,没有落肚的义。丫头,听我一句劝,你只管想法使劲捞钱,钱在口袋里比什么都实在。”

  棠儿突然想起,勉强一笑道:“你把张关在后院不是长久之事,既然逼不出钱,放他走吧。”

  金凤姐一翘足,湖色缎面绣花裤子下一双小脚尖如削笋,笑道:“这可不成,干苦力也好,他必须还我一万两。我放出手段买了毒给他吃,五天作一次,比我们女人家来月事还准,不然以他这样的滑头早就逃了。”

  棠儿不禁蹙眉,一万两,张现在的处境,恐怕一辈子也还不起。

  正是巳时初刻,艳阳高照,秦淮河碧波荡漾,风拂垂柳,人们结伴春游,画舫,乌篷船,来往不绝。

  茶馆向南开的窗可以将街衢尽收眼底,人声,车声融汇,十分和谐。小二热情沏茶,一楼座无虚席,掌声如雷,热闹到了极处。

  说书先生正说着江湖豪杰如何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讲到剧情高亢之处,唾沫星子四溅,台下的人听得热血沸腾。他个子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似得,绿豆眼,一张大嘴满口乱牙,这长相算是相当奇特,搭配表演却是另外一番滑稽。

  棠儿脂粉未施,穿一件简洁的湖水蓝纱裙,单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心想:劫富济贫有点意思,人人敬仰英雄,但剧情有些夸张,侠义之人能力有限,哪儿有这么神。

  吃茶吸烟的越多了,串巷小买卖的也混进来,肩头搭着,胸前揣着贩卖物品,在人群中来回兜圈子,挨个叫卖。

  知忆妆容明妍,神情流动,指了指楼下,莞尔一笑道:“那个艳妆华服的女子是驭娇楼的红牌倌人玉珠,听说她挑客挑得厉害,所侍之人皆家财万贯。”

  顺着手指的方向,棠儿看了看玉珠身旁的男子,虎头燕颔,着装华贵,确有富相。

  半晌后,只见一个娘姨进茶馆对玉珠说几句,玉珠忙与男子附耳一阵,随即带着丫鬟离开。

  棠儿站在窗前看男子将玉珠送出门,站在楼下不舍离去,突然望向供客人洗手的铜盆,对知忆道:“潘金莲与西门庆还记得么?”

  “好端端的,提那对杀才作什么?”

  棠儿看了看青鸢,俏皮一笑,端铜盆快洗一把脸,突然将一盆水朝窗外倾倒下去。

  骤然一阵凉爽,男子被兜头浇成落汤鸡,无比狼狈,仰头正要火,却见窗口探出个烟鬟雾鬓,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小女子。

  棠儿双眉微蹙,紧张地扶着窗沿,须臾才说:“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赔公子几个洗衣钱?”

  男子眼睛一亮,见那张小脸绝色非常,顾盼流波,火气顿时去了大半,笑道:“我不稀罕钱,姑娘长得这般貌美我也舍不得打,这样吧,你跟了我,此事一勾销。”

  棠儿两颊泛出星点桃花,指尖将鬓挽于耳后,珉嘴儿一笑道:“不正经。”

  男子见她抬手关了窗,屁颠屁颠跑进茶馆,引得众人一阵笑,他笑呵呵道:“这叫香汤,你们懂什么。”

说罢,蹭蹭跑上二楼。

  棠儿靠窗而坐,斜倚香肩,见他过来,脸上微有窘色,拿纱扇掩在鼻前。

  男子见是两位眉目清扬,身材纤巧的美人儿,恣意看着棠儿,正一正脸色道:“姑娘,你害我丢了颜面,得补偿才行。”

  知忆佩服地看看棠儿,侧过脸,髻中的一支珠花步摇,长坠轻轻摇曳,似嗔不笑对男子道:“事偶然,公子若是不嫌,我们请你吃杯水酒赔罪。”

  第45章醉花间(2o)

  听雨轩是一座面街临水的环楼,整洁豪华,飞檐斗拱,画栋雕梁,院内铺着一色红毡,以曲折的红木回廊连接,廊下吊着红绸和各式彩灯。

  棠儿穿蜜合色拖地长裙,信步穿过长廊,指尖触上彩灯下的灯谜小木牌,霎时,光束摇曳,满园璀璨。

  雷彬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了她,慢啜香茶,一脸不痛快地说:“花魁身价自高,名头好大,我知道你不待见,嫌我小气。”

  棠儿并不在乎这话的揶揄挖苦之意,看着桌上那张百两银票,心中暗应:从悭吝之人口袋里掏银子着实太累,算你还有自知。

  冰炭敬常例不提,一个知县每年俸禄仅一百二十两,雷彬同是七品,舍不得花钱也属正常,他往听雨轩跑,怎就不怕遭人举报?棠儿冷着脸,话语却是另一番:“大人这么久不来,知冷知热的话半句没有,真让人伤心。”

  雷彬心浮气躁,脸上带着嘲讽之色,“你们这些倌人精灵古怪,都是处处留情,逢场作戏的老手,好话早听腻了吧?”

  棠儿低下脸,睫毛垂下来,气呼呼道:“你倒是出门打听,二百两一个茶围,我哪来机会处处留情。”

  见她认真,雷彬立刻换了态度,哄道:“是我不会说话,看在钱的份上你也不该生气。”

  棠儿拿起银票对着光仔细看,“这钱你给金凤姐,结上回的局账。”

  “局账我会去结,你只管拿去买胭脂水粉,不够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