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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下有鹤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奉汤的人松了口气,有种终于度过难关的庆幸感。

  喝着汤,扶姣心底仍对李承度的拒绝很不满意,只是眼下不是算账的好时机,她暂且把这事记在了小本本上。

  等见了面再说。

  随意挑拣着用了几口,稍微添了肚子,扶姣就停箸,有些耐不住地出了里屋。

  院落颇大,一排红漆栏杆隔开院里的泥地,正中一道石子路直通半月形拱门,有种曲径通幽的意味。兴许觉得门边景致光秃秃不美观,移栽了几棵南天竹捱着,正是收获的时节,红通通的果实累缀其上,色彩明艳,将小院也装饰得鲜亮起来。

  扶姣很喜欢这道门,它和长公主府里的一处后院有些相似,不同的是那儿还有棵高大的梧桐树,可以在上面吊秋千。于是心底琢磨,可以在这处也置一个秋千。

  忽然顿住,一指来回穿梭搬运东西的仆役,“他们在做甚么?”

  婢女才记起因着鱼汤的事奔波,竟忘了告诉郡主这桩事,猛地拍脑袋,“忘说了,侯爷说月舍不向阳,居住不宜,要给郡主换个院子住,今儿就搬。”

  “不是挺好么?”

扶姣纳闷地回看,景致和大小都勉强令她满意。

  “大夫和侯爷都这样说,我也不大懂,总之对郡主身子好,大病初愈,总要多注意些。”

  扶姣便问,“那搬去哪儿?”

  “就是原先婉姨——婉娘子的屋子,郡主想先看看,待会儿顺道就能过去。”

险些顺嘴把人溜出了口,婢女被自己吓了一跳,小心翼翼觑去,还以为郡主会追问婉娘子是何人,没想到她竟只点了点头,毫不关心地带过了。

  今日不是甚么好天儿,景致了了,秋风一扫,尘土飞扬的滋味并不好受,能慢悠悠逛下去,全胜在一股鲜感。雍州地处大鄞西北角,风沙虽不如真正的西荒地夸张,但也有些,兼之昼夜温差大,建筑有典型的西北风格,墙厚窗小,房屋间距大。

  粗犷也是美,扶姣随意转了程,就开始期待张掖郡的风土人情了,转头道:“我要去外边看看。”

  “近段时日还是不要罢。”

渥丹为难道,“侯爷先前就放出了风声,要在张掖郡和附近设赈灾点,接纳流民。如今咱们住的这块儿虽没有,但到底城内人员混杂,乱得很,也没甚么好逛的。郡主实在想去,得让侯爷配几个护卫才行。”

  扶姣完全不知这事,问得更详细些,才知雍州因着先前起义的事,有好些地方陷入了混乱。

  官府无序,下面就没了章法,一些老弱无依的人根本无法生存,不得不出走到别的地方。人多了,也就形成了流民。

  除却老天爷给的灾害,也只有战事能让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渥丹说起来时心有戚戚,“我就是从西河郡来的,爹娘早没了,索性只有一个人,遇到府里采买人服侍的管事,就跟来了。”

  单看起来开朗疏阔的人,没想到身世也这么可怜,扶姣瞧了眼她,“颜如渥丹,其君也哉。这名字听起来像书香世家。”

  渥丹老老实实地答:“当时爹托私塾先生取的,说是名字起得好,命里容易得遇贵人。要不怎么说听老人言不亏呢,取了这名,如今不就遇见了郡主么。”

  老实人说起奉承拍马屁的话,也是很有意思的,扶姣被逗得眉眼弯弯,自然而然地对她亲近了几分。

  笑了会儿,忽而意识到渥丹话里的不对,爹爹差不多两月前领命到雍州平乱,那时还说战势胶着,恐怕要段时日才能拿下,怎么这会儿竟那么早就开始思索赈灾施粥的事了?

  想起昨夜一路行来,张掖郡宁静平好,府内井然有序,来往无论是仆役还是兵士,都不像才经历了战事的模样。

  当初爹爹刚领命往雍州平乱时,她几乎天天往宫里跑,那拿军报的传令官都还有几分急切呢,总是跑得满头大汗,怎么这儿反倒桃源般安然,是不是有哪儿弄错了?

  扶姣不通军事政务,全凭看了点闲书的直觉,真叫她分析,也说不出二五六来,于是问渥丹,“爹爹是甚么时候搬进来的?”

  渥丹回忆,“我是半月前入的府,在那之前……大约有一月罢!

听说侯爷他们大半个月前就在城外施粥了,应是安顿好就开始了。其实现下雍州的形势已经在慢慢好转了,侯爷派了人去各郡管理,乱象一平,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流民。”

  她感慨,“多亏侯爷,先前咱们雍州多苦呀,那样重的税压下来,没几个人吃得饱饭,稍微藏些粮就被官老爷搜走了,饿起来能去街上和狗儿抢吃的,官老爷的狗吃得肥光滑亮,人反倒只剩一把骨头。后来有人起事,带头抄了刺史府,日子看着是好些了罢,可是底下人也没捞着甚么好处,天天杀这个官砍那个爷的,连地都没法儿安心种了。”

  国君不作为,底下生乱象是难免。这样穷苦的日子,扶姣领略不到,只能从渥丹口中听说,渐渐终于觉了蹊跷。

  爹爹在雍州的名声太大了,譬如渥丹这样的普通百姓,说起他满口夸赞,提到皇帝却要么茫茫然要么唾一口。可是那些赈灾的粮食又哪里来呢,爹爹先前是来打仗的,粮草都是军需,怎么可能匀出流民的口粮。

  如果不是提前准备,如何能做得到?

  想起舅母说的那些话儿,扶姣第一次有了不确定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