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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话都不说,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她们脸上,把她们姐妹几个叫醒。她们醒后总会在床上赖一会儿,父母在厨房欢乐的交谈声传入她们耳帘。她们享受着白净的床单带来的感觉,太阳逐渐把床单晒热了,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被阳光照射出一条条小通道。有时候,阿妈会在早饭前打开客厅的留声机,放上古老的唱片,里面飘出马钦和纳京高的歌声,波莱罗舞曲和恰恰舞曲的节奏回荡在整座房子里。阿爸搂住阿妈的腰,脸贴着脸,手拉着手,绕过客厅里他们亲自上蜡的厚重家具,踩着巴格达人编织的地毯,翩翩起舞,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时她们姐妹几个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笑着坐到沙上看父母跳舞。父母不好意思地笑了,仿佛孩子们不是看他们跳舞,而是闯入了他们俩的私密空间。萝丝总是第一个抱住阿爸的大腿,和他们一起扭摆起来,之后弗洛拉也抱住阿妈,加入跳舞的队伍。阿麦亚则坐在沙上,一边哼着波莱罗舞曲的音乐,一边开心地看着他们几个跌跌撞撞转圈的样子。阿麦亚没有和他们一起跳舞,是因为她想继续看他们,想让那个场面再持续一些时间。她知道,如果她起身加入他们,那一定会与阿妈擦身而过,阿妈就会以各种荒谬的借口撇下他们,比如说她累了,不想再跳了,或者她得去看厨房烤箱里的面包烤好了没有。每当这时,阿爸都会落寞地看她一眼,然后和萝丝再一起跳一会儿,试图补偿留下的空白。五分钟后,阿妈就会走出厨房,回到客厅,说她头疼,然后关掉留声机。
第1o章
阿麦亚睡了一会儿午觉。她醒来的时候,感到头晕目眩,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感觉自己比早上更糟糕。她洗了个澡,看到詹姆斯留给她的字条。因为丈夫不在家,她有些不高兴。虽然阿麦亚从未跟丈夫提起过,但是在她内心深处渴望当她睡觉的时候丈夫能在身边,似乎詹姆斯的存在能够抚慰她的心灵。她觉得要把孤独感和对丈夫陪伴的渴求用言语表达出来是件可笑的事情。她其实不需要丈夫躺在她身边,也不需要丈夫在她睡觉时一直牵着她的手,但是仅仅她醒来时看到丈夫在她身边是不够的。她需要的是自己睡觉时,丈夫一直都在身边。每当值夜班,到早晨才睡觉时,如果詹姆斯出门去工作了,她宁愿躺在沙上。在沙上睡不如在床上睡得深,但她还是固执地偏向睡在沙上。因为她知道,在床上她会无法入睡。如果詹姆斯在她睡着之后离开,也是一样:即使阿麦亚没有听见丈夫关门的声音,她还是会感受到丈夫的突然离去,就像突然窒息一样。当她醒来时,她确信丈夫已经不在家了。“在我睡觉时,我希望你在家。”
这个想法很清楚,但是理由却有些荒谬。因此,阿麦亚从未直接和丈夫说过。她也没有跟丈夫说过,他出门时,她就醒了,就像有一个声呐装置探测到了丈夫的离去。当醒来现丈夫出去买面包的时候,她感觉就像被抛弃了一般。
在警察局喝了三杯咖啡之后,阿麦亚的心情依旧低落。她坐在伊里阿尔特的办公桌后面,观察着这个男人生命的快乐轨迹。他有几个金黄色头的孩子,一个漂亮的妻子,画满圣母像的日历本,窗边的植物在他的照料下生机盎然,花盆下还垫着一个小盘子来装溢出的水。
“可以进来吗,头儿?约南跟我说您想见我。”
“进来,蒙特斯。别叫我头儿,请坐。”
蒙特斯警探在阿麦亚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阿麦亚,略微噘着嘴。
“蒙特斯,你没有来参加尸检,我很失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来,我很担心你。当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你不来参加尸检,是因为和人约了吃晚饭,我就更生气了。你不应让我整夜都在询问你在哪里,整夜给你打电话,而你一通电话也不接。最后,是萨巴尔萨副警探告诉我你去做了什么。”
蒙特斯一动不动地看着阿麦亚。
阿麦亚继续说:“费尔明,我们是一个团队。我需要你们大家每个人尽心尽职。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阻挠你。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认为你至少应该给我打一个电话,至少和约南或我说一声。你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就消失。现在我们又有一个女孩儿被杀了。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好吧,我希望我说这些话是值得的。”
阿麦亚微笑着望着蒙特斯,等待蒙特斯回应,但是蒙特斯还是一言不地望着阿麦亚,嘟着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表情。阿麦亚问:“费尔明,你不想给我个解释吗?”
“蒙特斯,”
他突然话道,“对于你来说,我是蒙特斯警探。可是你别忘了,虽然这起案件是你领导,但你现在对话的是和你有平等职位的人。我不需要跟约南解释,他不过是一个下属,更别提我已经通知了萨巴尔萨副警探,我的责任已尽。”
蒙特斯半闭着双眼,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你当然不会阻止我去和别人吃饭,就算你最近开始认定我归你管,但我跟谁去吃饭根本不干你事。在你开始念警校的时候,我,蒙特斯,已经当了六年的谋杀案警探了,头儿。你只不过是因为被萨巴尔萨看到你无能的样子,觉得不爽而已。”
蒙特斯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阿麦亚。阿麦亚看着蒙特斯警探,为他感到悲哀。
“这里唯一一个不称职的警探就是你!
你不但不尽职而且还是个无能的可怜警察。哦,天哪!
我们刚刚现了第三具连环杀人案的遇难者尸体,但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你却只管自己去约会吃晚饭。我认为,你生我的气,是因为局长让我领导这起案子的调查。但是你应该知道,这个决定并不是我做的。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尽快破案。”
说到这里,阿麦亚放缓了语气,看着蒙特斯的眼睛,试图寻求他的支持,“费尔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假如是你拿到案子,我也会为你感到高兴。我以为你是欣赏我的才能的。我以为你会无条件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