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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叶沉沙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薛容与说:“此琴名贵,只怕在乐工之间也小有名气,或许问问那些歌姬能有收获。”

  裴照看向他,薛容与自从国子监毕业后便沉湎声色,无所事事,于朝堂无甚贡献,在永泰坊却混得是如鱼得水。今夜出现在此处,他也不避讳是听得太常寺的风声,一早前来蹲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裴照岂有不用道理,便道:“那有劳薛君去引荐?”

  薛容与抬胳膊揽住了裴照的脖子,嬉皮笑脸道:“好说好说,引荐姑娘的事儿我可在行。裴兄除了查案,往后还需要引荐的,也大可前来找我!”

  裴照比薛容与高了半头,被他一挂顿时压低了下去,他不耐烦甩开薛容与,正色道:“请薛郎引路。”

  薛容与碰了个刺儿头,倒也不恼,一甩袍服就朝着翠微楼走去。

  佩娘还倚着栏杆等他,见他终于回来,喜出望外,正要下楼迎接,却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个白面阎王。

  两人一齐出现在翠微楼下,把方才看完热闹还未散去的围观者又吸引了过来。薛容与抬头朝着楼上佩娘飞了个媚眼儿,没撩着佩娘,倒是叫旁边的花娘涨红了脸:“薛郎和裴郎一道儿?”

  薛容与拽着裴照三两步上了楼,他倒是常客,轻车熟路地同路过姑娘调笑,裴照却是头一回进这销金窟,承受着一路上姑娘们的灼热目光,实在是脊背凉,比刚入仕途时去刑部观刑还要紧张。

  薛容与这个……人,是怎么在此地混得如鱼得水的?

  他被薛容与连拖带拽赶上二楼,几个胡姬簇拥着一个貌美女子已经站在廊上等着他俩了。那女子粉面含春,一双碧蓝眼睛仿佛凝了一汪秋水似得可人,盈盈望向他俩——准确地说,是只盯着薛容与一人。

  他身在大理寺,也听说薛容与这两年荒唐举止,常与一位翠微楼胡姬混在一处,想必就是此人。

  簇拥着佩姬的胡女们嬉笑私语,隐约间听的一个被不停提起的词儿:神都双璧。

  这还是他俩尚在国子监之中的事儿了。

  裴照出自河东大族,祖父裴韫此前任东宫太子太师,在洛阳也算显赫一时。他与薛容与是儿时玩伴,后来二圣临朝时,裴韫辞官回河东,两人便断了联系,直到神乐二十五年,两人一同考入洛阳国子监,再成同窗。因为两人皆是潘安宋玉之姿,家世显赫,惊才绝艳,故在国子监中被称为“神都双璧”

,当时是多少洛阳少女的深闺梦里人。但自国子监毕业之后,裴照入仕,忙于庶务,在大理寺这普天之下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迅熬成了一尊阎罗,而薛容与则自负家世炳煌,整日斗鸡遛狗,不理俗事,倒是混成了个纨绔中的纨绔,叫国子监曾经带过他的博士助教痛心疾。

  裴照知道她身上秘密,猜测也是她不得已为之,作为同窗,并未对此有所置喙。但薛容与并不知自己已经在裴照面前无所遁形,还与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裴照又不好直说他已知薛容与是个女人的事实,只得憋着一口气,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把自己的胳膊拔|出来。

  不错,薛容与是个女子。

  年幼的时候她长得雌雄莫辨,整日端着个嬉笑的脸,上房揭瓦,下河捞鱼,镇国公主又请宫内高手教她习武,故她一身气度,与某些高门闺秀大相径庭。年稍长,进入国子监,虽然在众多生徒中她显得有些女相,可因为容颜姝丽,性格却十分顽劣,旁人只道她是男生女相。再后来,她混迹勾栏,同一众名妓打得火热,偶尔行为举止露出些脂粉气,也只被认为是同女人厮混多了所致。

  谁有会想到镇国公主千恩万宠的独子,竟然是个女人?

  若非当初在国子监亲眼所见,裴照也不会相信此事。

  他默默与薛容与拉开一步距离,对着那胡姬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边亮出大理寺符节,一边说:“姑娘,大理寺办案,请你配合。”

  薛容与的爪子又伸了过来,一边亲亲热热勾过他的肩膀,一边拍下了他拿着符节的手:“別啊裴九哥,吓到了美人可如何是好?”

  佩姬倒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微微福身,礼数周全:“裴少卿请上座。”

  第3章。琵琶

  裴照面容冷峻,周身上下散着不容逼视的威压,他屈膝坐下,抬眼去看那美艳胡姬,一旁薛容与素来把翠微楼当自己家,没人招呼便也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旋即靠着个迎枕,瘫成了一滩,没个正形。

  一旁的歌姬舞女本还想同薛容与调笑,看见裴照的脸色倒也不敢了,纷纷正襟。就连鸨母也闻讯赶到,站在门前珠帘外头,捏着个帕子不敢做声。

  裴照问佩姬:“姑娘可知在这永泰坊中,有谁用得平乐的琵琶?”

  佩姬略一沉吟,目光望向半瘫半坐的薛容与。

  薛容与晃着腿说:“就是西市那个一年产不了几把琵琶的作坊,上次问过你,你说不过尔尔的那个。”

  裴照余光掠了薛容与一眼,到底是食邑万户的镇国公主之……子,出手如此阔绰。佩姬垂了垂眼,仿佛是思索了一阵儿,终于记起那个平乐是哪个平乐,说:“那平乐的琵琶都是中原制式,我们这儿的姑娘都不大能用的惯。”

  洛阳琵琶和西域敦煌一代流行的琵琶弦数不同,弹法也有差异,佩姬祖籍鄯善,用不惯洛阳产的琵琶,自然对平乐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