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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下雨呢,隐约能听到闷闷的雷声。如果是平时,祝苗说不定会答应,无他,项澍的摩托车看上去挺酷的,任何一个高中生都受不了这个诱惑。但这个时候祝苗就有点提不起劲了,他说道:“哥,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项澍没听他的,直接从吧台后面绕出来,拽着祝苗的手肘,直接拎着他就出去,把他摁在摩托车后座上,头盔胡乱套他头上。
“我不去了……唔唔唔……”
祝苗的声音闷在头盔里,项澍给他扣反了,等他调整好前后戴好,摩托车一沉,项澍跨到了车上,引擎动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喧嚣。
祝苗大叫道:“还没关灯!
锁门!
等等——”
他还没喊完,摩托车就飙出去了,叫声直接被引擎声淹没。他快吓死了,手忙脚乱地揪住项澍腰侧的衣服,惯性让他后仰,他生怕自己把项澍的衣服给揪破了。
两旁的街景飞后退,项澍好像朝他喊了句什么话,声音全部闷在头盔里、散落在风里,祝苗完全没听见,他大喊道:“什么?我——听——不——见——”
项澍扯着嗓子喊道:“抓——紧——了——”
祝苗连忙一把环住项澍的腰,根本顾不上害羞。项澍拐了个弯,走了条没什么人和车的小道,他车技纯属,祝苗紧紧搂住,耳边只听得到风声,夜晚的微雨打在他裸露的手臂肌肤上,又飞快被风吹干,很凉爽。
项澍说的“兜风”
真的是“兜风”
,祝苗觉得如果自己没带头盔的话,头可能都被吹掉了。
目的地在哪里,祝苗不知道,街景后退得太快,往往祝苗还来不及分辨就消失了,黑夜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隧道,不知道通往哪里。祝苗根本不用思考,他的脑袋隔着头盔埋在项澍的后背上。
祝苗已经算同龄人里比较高的了,项澍也只高了他大半头,但是祝苗从背后看,项澍的背很宽。
不知不觉间,雨下大了,但项澍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祝苗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只能依稀分辨出是没有人的郊区大马路,一眼能看到很远。因为没车没人,项澍的车越快了,快得祝苗都来不及害怕了,因为所有思绪都跟不上,风呼呼地在耳边吹,雨越下越大,俩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就在祝苗以为他们要一路在这条无人的马路上开下去的时候,项澍突然拐了个弯,车太快了,地上还有雨水,拐弯摆尾的时候他还用一条腿撑了一下,车身危险地侧了一下,祝苗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车从岔路开出去,没有沿着路,两边都是杂草,地上不太平,是不是就颠簸一下,祝苗搂得更紧了,生怕自己被甩出去,震得天灵盖都颤。
就这么开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片海滩。
祝苗知道自己住的是海滨城市,但这儿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海景也不出众,邻近的几个城市的海景要出名得多。凡是在这儿长大的本地人都去过海滩,也没觉得海景有什么特别的。
雨还下着,天上都是乌云,刮来的风吹起海浪,再平静的海在昏暗的雨天都有点吓人。祝苗以为这里就是目的地,谁知道项澍居然直直地朝着海开过去。祝苗快被吓晕了,拼命去挠项澍腰上的肉,大喊:“停!
停了!
快停——”
祝苗的脚踝都溅到海水了,项澍一个急刹车,摩托车摆尾的时候溅起一波海浪。
车停了,旁边突然变得特别安静,雨声、海浪声、心跳声都很清晰。祝苗连忙解了头盔,摘下来,明明只是坐在车后,他还是喘个不停,极度的紧张兴奋之后浑身烫,连雨水打在头上脸上都不觉得冷。
祝苗腿都快麻了,脚下软,下车的时候没站稳,一屁股坐在脚踝深的海水里,咸腥的海风直往他脸上扑。
项澍熄了火,也摘下了头盔,甩了甩头,长凌乱,甩出一串雨珠。他喘得比祝苗,把头盔挂在摩托车把手上。祝苗坐在海水里,抬头看他,见项澍俯身趴在仪表盘上,长出一口气,看着坐在海水里的自己在笑,眼睛亮,天上没有星星,但他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
祝苗嘟哝道:“笑什么?”
项澍声音提高了一些,盖过雨声,说道:“好久没有这样了。”
祝苗:“驾驶很危险的!”
祝苗现项澍有时候很疯,上次揍林周的时候是,这次也是,祝苗刚刚无数次想象自己和项澍会侧翻车毁人亡。
项澍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从车上下来,也踩在海水里,一屁股坐在祝苗旁边,整个人瘫倒在沙滩上,海水涨潮的时候,正好漫到他的身下,浮力不足以把他托起。祝苗学着他的样子,也躺倒了,海水一遍遍冲刷他们。
雨小了一些,打在他们的脸上,祝苗眯着眼,怕雨水滴到眼睛里。
项澍的声音伴随着潮汐。
“以前常常开车过来,这里很安静的。”
的确。
雨再小了一些,风吹动乌云,弯弯的月亮若隐若现,整片海忽明忽暗,远处的灯光落在海浪尖上。
“你看,”
项澍声音轻快,开心极了,“天和海这么大,世界这么大,你不值一提,这样想就轻松多了。”
祝苗一点都不觉得轻松,他只听到了孤独和难过。
悲伤并没有被刚才的风刮走,如影随形地追上了他,他看着渐渐变薄的乌云,觉得很难过。因为奶奶而难过,因为世界太大而难过,甚至因为项澍而难过。一直不曾到来的泪意汹涌而来,眼泪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