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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再枯荣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真到三十,各门另户闭门歇业,烟雨巷花红柳绿皆不见,艳海岑寂,世间无颜色,静得像一块真正的净土。

  各园中却是闹得沸反盈天,烟花地里有风俗,到这日,青楼女子们须得洗净身子,淡妆素雅干干净净地拜在白眉神门下,以乞来年、来世能清白为人。因此天不亮便翠烟袅绕,厨房里一大早便生火烧水,相帮们提着水自往各房中奔忙。

  芷秋刚洗完澡,正在案前点着蜡烛梳妆,见镜中闯进来一抹红影,不是云禾是谁?妆未齐,便来歪缠芷秋,“姐,我亲亲的姐姐,圣母娘娘赏的那个佩子人家还没见过呢,给我瞧瞧嘛,也叫我沾沾福气呀。”

  天色尚暗,廊下却是来往繁杂,芷秋十分谨慎地叫桃良阖了门,拉着云禾往卧房里去,“给你瞧可以,但你得给我仔细些,可别毛手毛脚地给摔了。”

  “哎呀我的姐,你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摔呀,我还要命不要?”

  但见芷秋由封衣裳的箱笼里抱出个小羊皮箱,挪到床上,小羊皮箱里又抱出个红匣子,红匣子里又套一个红匣子,个个都上了梅花锁,瞧得云禾直笑,“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锁命根子呢。”

  芷秋急嗔她,“可不是命根子麽,我一辈子就这么个精贵东西。”

  谁知“咔咔”

两声儿,拧开最后一个小锁头,小匣子里却空空如也。芷秋面色巨变,急得将盒子倒一倒,“佩子呢?我的佩子呢?!”

  “姐,你别急,可是你忘了,没锁在里头?”

  “就锁在里头的,我上回瞧了,特意套了这些匣子来锁它!”

  二人急急踅至装衣裳的大箱笼前,将衣裳一件件抖出来寻遍,皆是白费劲儿。芷秋才上了胭脂的腮急得煞白,忙唤进来桃良,“我那枚佩子你可见了?打扫屋子时你有没有打开过匣子?”

  桃良唬得一跳,忙去抱着床上几个匣子瞧,“没有啊,我打扫屋子时连这个大箱笼也未曾打开过,翠娘方姑早已回家团年去了,这些时也都不在,没人碰过这箱子!

姑娘,会不会您拿出来瞧落到床脚旮旯里去了?”

  三人又急急将帐掀开,将被褥床单枕头均抖了一遍扔到地上,一张架子床搬得空空的也尽数不见。芷秋急得险些要哭出来,忙奔下楼去告诉袁四娘。袁四娘听得仿佛一个太阳坠到黑暗里,慌得召集了众女到房中敲打:

  “倘若是谁借去玩,现在拿出来,便不追究,若谁藏匿了不交出来,叫我查寻到,先将她捆起来打一顿,老娘可不管什么红牌不红牌的!”

  众女你窥我我窥你,谁瞧着都无辜。芷秋与众人关系向来好,不忍生了嫌隙,只朝众人福身,“你们都是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倒不是有多值价,只是丢了,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姐妹们帮我各处找一找,若找见了,我谢她一百两。”

  雏鸾几人忙咋呼出来,“姐说什么话,就是没有谢钱也要替你找,我们先回各人房中找一找,找不见,就在园子里挨处搜。”

  只等众人散去,云禾拉着芷秋留步四娘房中,同四娘窃议,“妈,姐将那佩子锁得这样牢实,不可能丢。我看,必定是有人故意盗了去的,姨娘丫头们偷几两银子还可信,这样的东西,是万不敢偷的。要我想,只有婉情,她平日里恨我与姐恨得咬牙切齿,跑不离是她!”

  四娘犹疑,心起一计,“婉情那个性子,拿不着脏,若说是她偷的,必定又要闹死闹活。我看这样,先叫人找,找不着,初一领着你们去庙里烧香,借机叫老姨娘去翻她的屋子。”

  二女轻应间,一个太阳蹦出来,映出红红的云霞,像长在碧海里的一株珊瑚,奇异而瑰丽。

  另有一片碧海,平地卷风而来。泼绿的门户贴了对联,满园里换尽红绢宫灯,荡尽6瞻由晦暗里剥离出来的喜悦。当他已经闯过芷秋的肢体交汇过灵魂后,对她的爱,便愈与日俱增。

  他云履匆匆地踅至绕转,攀上楼,尽管他的身体没有获得解脱,但仍旧充满着雄性对侵占本能的快意。可快意,很快被芷秋一对愁眉驱散。

  一见6瞻,芷秋忙敛愁绪,不露一点破绽,生怕叫他晓得佩子丢了会捅到官府里去,只肯笑脸依旧地迎上去,“大年三十的,你怎么来了?”

  6瞻却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眉心的烦绪,环着她往榻上去,“家中还没开席,抽空来瞧瞧你,怎么像是不高兴?你对我说。”

  外头渐起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得芷秋心内惶惶,便熨帖在他肩上找寻心安,“没什么,就是年节里想起父母来。大过年的,你也该在家陪你母亲才是,怎么又想起来瞧我?”

  关于家人,6瞻向来不爱说起,“怕你想我。”

  “你讨不讨厌!”

芷秋搡他,暂解烦忧,露出纯粹的笑颜,“嗳,你家里年夜怎么过?母亲兄长在跟前,必定是热热闹闹的吧?”

  6瞻随之将笑唇印去她的唇上,“往后,你才是我的家。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涓涓的幸福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芷秋倚回他肩上,“谢谢你,你也是我的家。咱们的亲事,你母亲没说什么吧?你往前讲她是藩王千金,只怕瞧不上我,我正想跟你打听她老人家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没有?你说给我,等我去了,我好‘对症下药’讨她老人家喜欢啊,还有你兄长,可娶妻妾没有,家中有没有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