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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欢点点头,脸埋在软枕上,软枕太温暖柔和,她心中是不愿,但也知道晴晚说得对。若此时再睡下去,到了护国寺定是手忙脚乱。于是便起身了,晴晚重将她睡乱的髻拆掉重梳,金玉银钗一层层往上簪带,整个人也感觉沉重了。
到护国寺的时候,又下起了雪,雪不大,细细碎碎地随着风飘下,扯了棉絮一般。下雪的时候,天色永远都是暗沉沉的,云都像灌了铅。扶欢搭着晴晚的手,小心地走出马车。
在她的前面,是皇后和淑妃。淑妃披着杏黄色的大氅,整个人看起来更沉重了一些,皇后侧过身,同淑妃轻声在说些什么。
细雪飘在皇后的肩上,那婉约得如同江南女子的眉眼此刻却显得锋利了一些。
是本来就锋芒的利刃,撕开了包裹的丝绸。
第54章刺客
这次护国寺之行,要在寺中住上两晚。晴晚带着伺候的宫女去布置厢房,扶欢同皇后和淑妃一道,在住持的引领下,去往大殿上香。太后要晚上一日才过来,今日积雪,天气着实不算不太好,钦天监预计,明儿的天气放晴,是个适宜出行的日子,太后便挪到了明日。
护国寺很大,大小殿苑林立,但是宝塔飞檐中,自有宝相庄严。大殿前的莲花幡被风雪吹得鼓鼓而动,细雪沾染在上头,很快就化了,落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扶欢披着绣牡丹纹的大氅,抬脚迈进了大殿。这里香灰深重,殿前四足鼎立的香炉中,檀香在风雪中依然不灭。
今日清过了香客,偌大的护国寺中,只有他们寥寥几人,伺候的宫人都静静侍立在外头。
殿内佛祖坐在莲花座上,慈悲地垂目,芸芸众生在他眼中,都是平等的。
宋清韵放开了宫女的手,她接下大氅,扶着已经有明显形状的肚子,在蒲团上慢慢跪下。她是虔诚的模样,双手合十,对佛祖低眉叩拜。
扶欢的位置在两人的身后,扶欢不信神佛,但世间的人并不如她一样,他们有诚挚的信仰,大多人都是弱小的,乞求臆想出来的,无所不能的神佛,能让自己有个希望,也是好的。
扶欢忽然想明白了宋清韵为何执意要来这里,她太看重自己的孩子,所以祈愿佛祖,能让她的孩子平安降生。
大殿中的梵音声不重,但是此处空旷,梵音就显得绕梁余音,四面都有了。
扶欢闭上眼,檀香梵音,还有塑金身的佛祖菩萨,在这样的环境下,便是不信的人,也觉得无比庄严郑重了。她在缠绕着梵音的黑暗里想,假若佛祖真有灵,她就许一个心愿吧。
不多,她只有一个心愿。
慕卿,扶欢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希望佛祖能护佑她喜欢的人,平安一生。
大殿中虽有炭盆拢着暖气,但这些许的暖气对于这过于宽阔的大殿来说还是不够的。出家人讲究修行,自然不能在舒适红尘中坐卧,否则又何叫修行。大约这些零散的炭盆也是因着他们来而临时准备的。
这般环境对于宫中养尊处优的贵人来说,自是艰苦的,若是多跪些时候,那寒气只怕会伤了膝盖,何况今天还有身怀皇嗣的妃子。
待一套礼成后,皇后搭着宫女的手起身,轻声问着厢房可有收拾好。
“跪拜佛祖,心诚要紧,今儿一大早赶来,又在殿中跪了许久,恐怕大家身子都吃不住。现下去休息,佛祖也不会怪罪。”
梁丹朱轻轻柔柔地说道,十分有道理。便是宋清韵,这样长途跋涉下来,又在蒲团上跪拜了许久,现下也不敢拿自己的皇嗣开玩笑,就依言起身,会厢房休息了。
扶欢来时困得厉害,此时回到厢房,反倒没有没有什么困意。
护国寺中的厢房朴素冷清,就是挂上锦绣帷幔,放上牡丹缠枝软被,但仍有难言的佛家清冷在,不被这十丈软红尘浸染。扶欢来过护国寺多次,这是她常留宿的厢房,一般情况,不会给他人借宿。
她将牡丹纹金边的斗篷解下,宫人知道她素来怕冷,厢房中早备好了炭,燃得整座厢房暖烘烘的。她没有了睡意,厢房中书架上又俱是佛经,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好在还有棋,可以度过这漫长的时光。
伺候扶欢宫人中无人学过棋,就只有晴晚,是扶欢一人对弈无时,教过晴晚学棋,但她的棋艺不高,教得晴晚也是懵懵懂懂。
僧人送来素斋,干干净净的,没有沾荤腥。这素斋看着虽寡淡,味道却是不同于表象的鲜美。就连扶欢,原本虽然胃口不佳,今日也不由得多尝了两口。
午后是下棋中度过,两个半吊子之间的往来,也着实有些味。
但冬日的时候,白日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些。仿佛没过多久,屋内的光线就渐渐暗下来。扶欢在榻上坐起,将横斜交错成四格形状的木窗拉开半扇。
外头的光线比厢房中要更亮一些,但是仔细看去,却原来外面都是雪,一片白茫茫中,光线自然要亮些。今日上午雪到晚间还未停,有一片轻飘飘地,鸿羽过境似的落在扶欢额间的花钿上,还未察觉到,这片雪就轻巧地融化了。
扶欢有些担忧,看来钦天监的话不能完全信,照这个趋势下去,别说明日放晴,明日停雪都未必能做到。
细雪绵绵不断地飘着,落在远处山峰近处屋檐,白墙黑瓦也都染成了雪色。
“太后明日应是到不了护国寺了。”
扶欢伸手,轻轻碰了碰窗台上积起的雪,就连窗台上的积雪也到了半指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