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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女士神色倨傲地打量着店里的一切,旁侧的唐先生陪伴着她。她掺着银丝的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用那种有些亲昵的声音问:“卿卿,纪念日买这么多花,会不会要花很多钱?”
“不会,”
唐先生耐心地说,“你喜欢就好。”
夏皎站在两人面前,唐先生看到她。四目相对,唐先生笑了一下,继而以平静的语调说:“你好,过段时间是唐女士的生日,你能为我们推荐一些花吗?”
洁白的百合和玫瑰在阳光下轻轻摇曳,承载着花朵的玻璃瓶子将阳光切割、折射成琉璃般的光泽,光泽渐渐倾斜移动,一晃眼,入了黄昏。
小虾米从盛着玫瑰的玻璃瓶旁侧敏锐地跳下桌子,正好拱到地上正睡觉的温泉身上。温泉惊到不成猫样,尤其是在现小虾米身上有着垃圾桶的气味后,这只有着洁癖的大猫出喵喵叫,惊慌地往后退,拒绝给小虾米舔毛毛。
高贵的猫咪绝不会去天天拱垃圾桶!
厨房中,夏皎将垃圾桶扶起来,认真洗干净双手,问温崇月:“你了解阿尔茨海默病吗?”
温崇月说:“不太了解。”
夏皎说:“我爷爷过世前就患了这个症,他之前是个很体面的人,但在犯病后开始偷东西、捡垃圾,和人吵架,当时我们还不知道,觉着爷爷脾气忽然变得不好了……后来才意识到,他得病了。”
之前很体面的爷爷,非要戴着袜子看书,忽然骂人,会突然将桌子上做好的菜丢掉,就像一个孩子,一点委屈也不愿意受,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就是病了。
夏皎的奶奶、爸爸没少为此筋疲力尽。当爷爷再一次偷偷将馒头和饭菜藏在被窝里被现的时候,奶奶也抹着泪花说再也不要管他了,下一刻又继续换掉弄脏的被褥。
当时夏皎也在,被奶奶骂了好久的爷爷还记得她,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坐在床边,不知所措。但看到夏皎后,立刻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宝贝地将那些藏好的东西递给她。
“皎皎吃哇,”
爷爷说,“好吃的,我偷偷给你留着呢,皎皎慢慢吃,别被人现了……”
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疾病把他们的尊严、体面、思维都摧毁了。
唯独本能和爱不能磨灭。
水龙头哗哗啦啦地流,夏皎关上水龙头,深深地吸一口气。
“我觉着这个病真的很糟糕,”
夏皎说,“让人丧失理性。”
她看到后只感觉到难过。
温崇月倾身过来,喂了一粒樱桃,填在夏皎口中。
他说:“至少他们自己是快乐的。”
夏皎仰脸。
咬开了樱桃,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裂开。
是的。
虽然他们已经基本丧失健康的思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过去深入骨髓的事情,但也弥补了遗憾。
就像唐女士,她的世界里没有地震,那只是普通的一天,唐先生为她买来了她想要的花朵,和她一起庆祝生日和结婚纪念日。
就像爷爷,他的世界里,妻子儿孙都在,他宝贝地将好吃的东西偷偷藏起来,准备留着给最疼爱的小孙女吃。
他们是快乐的。
夏皎很少去回忆亲人衰老过世时候的场景,或许内向天生和敏感挂钩。大学时候去敬老院做义工,看到走廊下沉默寡言、坐轮椅的老人,不聊天,就木讷地坐着,头花白,像是秋天里枝头上已经干枯的叶子,就等着一场寒风。
这样的场景已经令夏皎不忍直视,更何况去回忆疼爱自己的亲人离世。
唐女士仍旧沉浸在她的世界中,光顾花店,开开心心地为结婚纪念日准备;那个不爱说话的老爷爷也每日推着老奶奶过来买玫瑰,老奶奶话多,常常和夏皎聊许久。
郁青真那位素未蒙面的男朋友也大手,请了花店里的人喝咖啡。或许恋爱让人心情大好,郁青真和高婵这两天也能说说笑笑,不再像之前一样针尖对麦芒。
在这样温和惬意的气氛下,夏皎的生日到了。
恰好是周六,夏皎美美地睡到十点才从被窝中拱出来。温崇月早就已经用鲜花将房子装饰好了,还有一部分是于昙送的。于昙姑姑最近在北京忙某个奢侈品的中秋展览,分身乏术,只将礼物送了过来。
两个人请的也不多,毕竟是生日,皎皎也不喜欢太热闹。她就请了江晚橘,温崇月也只通知了陈昼仁。
俩人几乎同时到达,巧的是,带的礼物也同一品牌——
江晚橘给夏皎带了某品牌的香水,而陈昼仁送的,则是和香水几乎同系列出的一款丝巾。
夏皎开心极了:“好巧啊。”
江晚橘:“才不巧。”
陈昼仁:“不巧。”
俩人对视一眼,顿了顿,又移开视线,温崇月在厨房中做饭,夏皎是女主人,开心地邀两人坐下,她去泡茶。
江晚橘很喜欢夏皎养的两只猫,她虽然是狗狗派,但没有人能拒绝小猫咪,忍不住抱着猫咪亲亲贴贴,陈昼仁去了厨房,帮温崇月一块打下手,夏皎泡好茶,和江晚橘一块儿窝在沙上聊天,喝茶,看电视。
不过夏皎也闲不住,看着陈昼仁被温崇月打出去买水果,夏皎扑到厨房中,自背后抱住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