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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到了动身离开的时候,谁心里都不好受,都不曾经历过乱世,谁都知道真动起刀枪多则数十年,少则数年别想有太平日子过,最怕的是白人送黑人,此生此刻即是永别。

  宋老爷也红了眼眶,拍着宋一成的肩膀说:“男人成家立业,虽说你开窍晚了些,倒是选了条有气魄的路,咱们宋家祖上还没出过个当官的,你要真成了,爹到了下头也能和咱们家的祖宗报喜信了。凡事小心,时刻记着家里媳妇和儿子在等你。”

  宋一成笑得没心没肺:“爹,我知道了。”

  他看向程璐,那女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无奈深沉,他向来在嘴上讨巧,到底还是没底,哪怕到现在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欣喜再次被拍了回去,摇摇欲坠,忐忑不安。

  话到了嘴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弯腰将儿子抱在怀里,轻声叮嘱:“爹不在家,你要多照顾祖父和娘,知道了吗?要是与有人敢欺负你娘,你就上去揍他,等爹回来了再收拾他。每天要好好和先生读书,可别处处不如人家霜丫头。”

  宋学进不喜欢听这话,可想到爹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嘴一扁直接扯开嗓子哭了,嚷嚷着不许爹走。

  程璐想起书中宋一成锒铛入狱之后,学进没掉过一滴眼泪,只是拼了命的不知疲倦的读书,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身困牢狱的父亲早日解救出来,不想父子俩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就天人永隔。

  程璐看得痛心,走过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珠子,闷声说:“我和爹想的一样,在外面不管遇到什么事活命是最要紧的,不要与人争强斗气,话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就怕你不找人麻烦,麻烦也要追着你来。要是……”

  算了,宋一成这么讨厌孟献,自己要是提个名字也要生气。

  姜玉莲站在一边不开口,看着才回过神一脸焦急的姜玉宝心里冷笑不已。

  姜玉宝确实是慌了,她还没回家同爹娘说这事,宋一成便要出远门了,而且几年不回来,她怎么等得起?

  “好端端地怎么要出远门?都说外面世道乱了,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留在家里等天下太平了再出去也成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宋一成自然也不想一个外人留在自己家里折腾,神色冷淡:“姨母这话说的不对,天下乱了,我更当出一份力。眼下宁城是太平了,别处却不知,有人想趁着这个时候占地为王,您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免得家里人牵挂。阿璐,晚些你让人去备车马让人将姨母平安送回家。”

  姜玉宝还想说话,外边管家又来催了,宋一成当着众人的面抱了抱程璐:“若是我安顿下来会让人送信回来,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离别时(二)

  宋一成走的匆忙,亲近好友都没来得及通知。

  程璐当天下午就命人备了马车送姜玉宝回家:“眼下大乱,各家日子都不好过,我让人备了些小甜点,路上吃。”

  姜玉宝还想说什么,程璐转头冲车夫说:“走吧,路上当心。”

  之前宋家府里的管事大权便在程璐手中捏着,宋老爷到底上了年纪,儿子一心出去奔前程,当爹的怎么不担心?可家大业大又生怕一个不当心给办了糊涂事,儿媳妇年轻聪明,儿子和孙子的心都在她一人身上拴着,这个家的根也在她身上,所以慢慢放手将铺子里的事也放给了她。

  为此宋夫人恨得抓心挠肺,在宋老爷面前说了两句挨了训斥这才闭上嘴。

  头一年程璐刚接手铺子里的事,难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掌柜心生不满,一个外姓女人凭什么当宋家的家?

  程璐没什么时间去讨一个人的欢心,瞧不上自己走人便是,她倒也不会亏待人,会给一遣散费,此后那些想给少夫人下马威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程璐每天都在外面忙,留了红玉在府里照顾孩子和长辈,这么重的担子在自己身上压着,她不得不处处上心。

  李茹从铺子前经过,看到忙碌的程璐,笑着说:“堂堂的宋夫人居然这般抛头露面,真是让人想不到。”

  程璐连头都懒得抬:“路夫人还没回去呢?打算在娘家住多久?咱们地方小,有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婆家生了什么仇,连家都不回了。”

  李茹暗恨却又没办法,皇帝驾崩的那天,她的相公和宁王当天便离开,她本要跟着一起回去,却被相公给瞪了一眼,说是要紧关头顾不上她。眼下外面被齐王的兵马把守,如果真要细细追究,他们一家人向着宁王,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茹咬牙切齿地离开,程璐这才抬头笑了笑。

  宋一成离开的第一年还时不时地往回送信,他押着自己存的粮草跟在大部队后面,天冷,冻得他的脚都生疮了,但他看到过齐王也和他们一样忍受风寒,没有仗着身份尊贵坐马车捧手炉,跟着这样的王爷挺好。

  第二年信少了很多,太子意欲囚禁诸王杀之殆尽,却不料诸王皆有接应,皆以除昏君护苍生为名率军向京城逼近。

  宋一成叮嘱他们在家中要万事小心,写给程璐的信中只有想念。

  第三年,没有来信。

  第四年,依旧没有来信。

  李家暗中与宁王串通一气想要搅乱宁城的安宁,被孟县令派人抓起来投入大牢,待天下大定,掉脑袋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