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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下有鹤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这下仿佛捅了马蜂窝,附近人家瞧见的小孩儿纷纷一涌而出,巴巴地坠在后面,像是在等她丢糖。

  扶姣眨眨眼,想到李承度那儿还有一大包,便毫不犹豫地把糖全洒了下去,五颜六色的躺在雪地上,极为好看。

  李承度早就察觉了身后的动静,问她,“郡主不喜欢吃糖了?”

  “你那儿还有许多嘛。”

扶姣满不在意。

  李承度先没应声,等将马车驶至一间木屋外,停下系绳时才不紧不慢道:“忘了告诉郡主,之前在堆雪球时,那包糖已经不慎遗失。”

  扶姣一呆,很快道:“你还可以做。”

  “那应当要等出了万里,才可以。”

  附近没有商铺,全凭农家自给自足,糖于他们而言更是稀有。扶姣眼儿先慢慢睁大了,闻言忍不住看了眼后面,可是那糖已经给出去,再去拿也太没面子了,最后只能摆了张不高兴的脸看他。

  李承度莞尔,正欲再说什么,隔壁屋子的栅栏出轻响,灰衣佝背的老人走出,略显浑浊的眼努力辨识,“是度娃儿吗?”

  “甘叔,是我。”

  甘叔激动起来,精瘦的身体三两步走来,上下打量李承度,连道几声好字,“长高了,长大了,几年不见,女娃儿都有了,还这么大。”

  老人家言语时常会混乱,认知不清,李承度顿了下,余光一瞥百无聊赖打量周遭的小郡主,幸而她听不懂老人家的方言,不然定要气哼哼地同甘叔辩解一番。

  叙了几句旧,甘叔就热情地邀他去家中用饭,眼下年关快至,他的儿孙都已回家,很是热闹。

  李承度婉拒,“有你们时常打扫,家中应当可以开火,就不叨扰了,我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甘叔了然,“看你爹娘罢,孝顺孩子,去罢,前儿大雪把他们的墓给盖住了,我家三儿又给扫了遍,每逢年节都会去烧香敬酒哩。当初要不是你娘,我家三儿媳妇早就跟着小宝儿一起去了,这份大恩我们定会记一辈子……”

  老人家说起话来,难免絮絮叨叨,李承度耐心地听了会儿,好不容易把甘叔请回了屋,再看向又团起雪球的扶姣。

  “郡主,可要先随我去个地方?”

  扶姣回眸,自然无有不可地应了,揪着氅衣小心翼翼从雪地中走来。

  思及即将要去的地方,李承度眉眼间也覆了温情,对她道:“雪地路滑,我带郡主走。”

  他本意是让扶姣牵住他的衣角,但扶姣却毫不犹豫地直接把手放进了他掌心,牵着走了会儿仍觉得滑得很,“我不要走了,你背我。”

  果然是如此。李承度也没拒绝,背起她走得依旧轻松,步伐稳稳如履平地。

  大约走出三里路有余,从一条岔路往小山坡上转,扶姣正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时,终于瞥见了那一块立在高坡上的石碑。

  那是一块极其特别的碑,高而窄,刻了几条不明意义的纹路,上书密密麻麻的文字。

  待他走近了,才能隐约看清墓碑上的字。

  扶姣对前面那些大段一带而过,视线定格在了最后的名字上,【听泉与夫蒙之墓】。

  她瞬间呆住。

  第三十八章·?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这是李承度的母亲听泉居士在见到万里村前的立碑时,道出的第一句话,她因此选择了此地,作为夫妇二人颐养天年的居所。

  在被扶侯救下后,他们未曾再回故地,也不曾对李承度有所要求,似乎不欲再参与洛阳的争斗。当然,依旧热血澎湃的李蒙将军,其实是很想再回去尽忠的,只是这次在毫无自立之力的皇帝和夫人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李蒙将军的大半生都献给了大鄞,最后几年,终于单独留给了夫人。

  李承度身为人子,代一家人在扶侯身边报恩六年,期间只要有空闲就会回来看望过双亲,自然清楚他们在这里过得如何。虽比洛阳清贫,却足够平淡惬意,最后离世时,也是一前一后地闭眼,再无遗憾。

  这座合墓是他应他们要求所立,每年都会祭拜,并托付了甘叔一家看护。

  扶姣仍止不住震惊,话都不会说了,只剩双眼拼命眨动,似想确认是不是看错了,或在做梦,“……你是李蒙将军之子?!”

  李承度颔,将墓前积攒的雪扫开,擦拭墓碑,再取出两个小盏,倾上烈酒,撩起袍角下跪叩。

  他做得很平静,甚至一句话没说,扶姣也是和他相处这些时日,才能隐约感觉出他此刻的柔和与些许欣悦。

  她终于明白那次他说的“大约就长我这样”

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李蒙就是他的父亲,自然相像。

  往日无比大胆自信的小郡主憋了一肚子话都不敢再说,愣怔地看着合墓上的听泉居士几字,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也可以祭拜一下他们吗?”

  她景仰听泉居士,李承度清楚这点,自然应下,“可以,母亲知道应当会很高兴。”

  他再度出声,这方的空气才好似再度顺畅流通,扶姣悄悄舒出一口气。她想起什么,忽然到一旁理了理衣襟髻,然后回身郑重无比地接过那一束香,对墓碑三跪九叩。每一叩都无比认真,砰砰砰的声音让李承度侧目看去,看着小郡主额前迅变红,不由莞尔,但也没阻止。

  祭拜不过寥寥几息之事,李承度不是多话之人,扶姣在那墓前也不敢大声喘气,在他从附近取出什么准备离开后,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