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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午男孩来找顾骁的时候,都会塞给他一颗糖,水果糖,或者巧克力,很少有奶糖。
“吃糖就不会难过了。”
男孩总这样说。
男孩很喜欢吃糖,兴许是吃太多了,就长了蛀牙,结果被青年勒令,一天只能吃一颗糖,他便把唯一的这颗糖给了顾骁,在十二岁孩子的眼里,这颗糖是一天的快乐源泉,也是他能拿出的最珍贵的礼物。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再后来,他们成了恋人。
那时候的男孩已经从初见时的软糯团子长成了挺拔的少年,进了青春期以后,更是变得叛逆又别扭,他常常心口不一,需要顾骁去哄、去照顾,他聪明过人,有些恃才傲物,却又是善良单纯、一尘不染的,顾骁时常认为,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能比他更加美好。
……
手术台上方的灯光晃眼。
顾骁从昏睡里惊醒,额头上尽是冷汗。
他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身上连满了贴片与导管,实验室里的所有系统都在同时检测他的身体状况。
“激活剂注射完毕。”
“开始检测,检测完毕,各项指数达到标准。”
“麻醉剂注射完毕。”
“准备进行融合,dIn2开始注射。”
强烈的困意涌上脑海,顾骁疲乏地半睁着眼,视界越来越窄,最后他看到的是青年冷漠的面容。
“dIn2-18,祝你好运。”
他说。
……
寒冷。
……
顾骁在干枯的尸骨堆上猝然惊醒。
最先复苏的是神经末梢,紧接着遍布全身的、腐烂不堪的肌肤血肉泛起难以忍受的疼痛,心脏骤然跳动,脉搏由静止变快变弱,却提供不了足够的气息,顾骁疯了似的疾喘,在难捱的剧痛里,逐渐恢复了意识。
日出月落,月出日落。
昼夜重复轮转,顾骁放空地望着天幕,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模糊的血肉,森然的白骨,在不断地烂掉又生长,反反复复。
深冬的寒风凛冽,刮过血红的身躯,带来如同凌迟剜肉般剧烈的疼痛,令人生不如死,肌张力衰弱使顾骁提不起力,他握着刀柄,有几次费尽全力地抬起来,想一举插进心口,最终却都没能下得去手。
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可直到他痊愈,直到他重站起来,直到他离开了尸体处理场,他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
“顾骁!
你干什么?!”
顾骁的神志昏沉,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来自哪里,回忆如同一出狰狞而惊悚的默片,在他的眼前疯癫闪烁。
无数个面面相觑的瞬间涌上脑海,与此刻眼前清秀的面容重叠,回忆与现实交合,封尧的眉宇间渐染朦胧,或是少不更事,或是意气风,或是情意满载,在走廊,在书房,在研究室,在床边,像他们在一起的每个日夜,他的少年仰起脸望着他,眼底深处潋滟着动人的光。
然而所有的美好转瞬破灭。
那相互依偎取暖、漫长温柔的七年只是一厢情愿的泡影,最后封尧没有来,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
顾骁注视着封尧,眼底尽是痛苦,而在这痛苦之中又像是有着某种难以克制的危险情绪,封尧从来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有些毛骨悚然,强烈的不安在他的心里迅酵,他开始用力地推搡顾骁。
然而在力量的抗衡上,封尧占不得半点优势,他被顾骁圈在怀里,完全施展不开,手臂抵着顾骁的胸膛直往外推,顾骁却始终纹丝不动。顾骁一手撑在封尧的耳侧,稍稍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封尧,散出的低气压随着这形同拥抱的姿势,极具侵略性地将封尧包围萦绕。
而这让封尧感到了丝缕不可名状的恐惧,除此以外是剧烈的抵触。封尧非常不喜欢这样,顾骁凭借实力上的悬殊而向他施加的压迫,让他有种被侵犯尊严的屈辱感,情绪在如此紧绷的时刻被瞬间点爆,封尧生气地揪住了顾骁的衣领,怒不可遏道:“让开!
听懂了没有?!”
话音刚落,顾骁抬起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而直到此刻,封尧才读懂了顾骁眼瞳最深处所压抑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是仇恨与杀意。
封尧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说平时的顾骁有些喜怒无常、偶尔对他很凶、会和他吵架,但怎么说也是救了他不少次,也很照顾他,他怎么也想不到,顾骁竟然想杀了他。呼吸开始困难,封尧从愣神里清醒过来,当即去拉顾骁的手,却没能拉动,顾骁死死盯着他,眼眸黯淡无光,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封尧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有理说不通,有种被冤枉的感觉,他同样气得不行,忍无可忍道,“你有病吧?!”
然而很快封尧的气焰就灭了,顾骁抵在他喉间的拇指加重了几分力道,窒息感和疼痛相伴相随、越清晰,封尧表情微微抽搐,出于畏死的本能,他开始疯狂地挣扎,却被顾骁轻而易举地压了下去。
“为什么要骗我?”
顾骁失神地望着封尧,“我对你不够好吗?我那么爱你……你爱过我吗?”
虎口如钳,封尧的气息渐渐枯竭,由于供氧不足,脑内的血压骤降,他眼前阵阵黑,意识不自觉地散,顾骁的声音变得缥缈,听来很是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