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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云上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赵哥儿说的很轻很低,但却格外的清晰。

  村里人大多拮据,一大家子住一起,活儿也多,没有哪个妇人哥儿生了孩子能躺床上一个月的。

  多的是躺个五六天就下地干活了。

  赵哥儿躺了三天,其实真说起来,跟吴哥儿也差不离。

  可吴哥儿的命总是比他好一些,生孩子的时候有接生婆,之后还有婆婆照顾,还有自己送过去的三斤大米,可那时候的自己,不一样。

  他就自己一个人,十几岁的年纪,头一遭经历,他恐慌、害怕、无助。

  没有接生婆,他疼得受不住,呜咽的声音传到外头,还被马大娘骂,嫌他大半夜的吵。

  孩子生不下来,肚子又过于疼痛,他想找个人问怎么回事,可举目四望,除了柴火,除了破烂的泥土墙,除了外头冷冷刮着的风,竟是找不到一个人。

  他咬着一根木头,一个人躺在潮湿的稻草堆里,孩子一直到大半夜才生下来,之后又整整饿了两天。

  要不是刘小文找来,他怕是跟着儿子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季里了。

  哥儿没有奶水,乖仔一生下来他都不知道给他喂什么,把柴房翻了个遍,除了一把野菜,什么都没有。

  赵哥儿没办法,只能给他喂水喝。

  村里人种南瓜在玉米地里,九月多十月份左右,南瓜就可以完全成熟了。

  富贵人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就想吃点小青菜解解腻,可穷人,一年到头不见得能吃顿肉,南瓜青菜这种东西,在他们眼里其实就跟野菜差不多,不值钱。

  南瓜种得多了,收时也只挑大个的,好的收,坏的,小个的,就留地里头,烂掉了还能肥地。

  可能这么做的也只有村长和河大愣这样的‘富户’人

  村里多的是吃不饱的。

  有的人家地少孩子多,秋收后要纳粮缴税,家里就不剩什么粮食了,南瓜虽比不上肉,可在漫长又寒冷的冬季里,也是能果脯的。

  于是很多人家收南瓜是收得干干净净。

  赵哥儿每天干完活已经很晚了,从地里回来,给马家人煮完饭,他也不得歇口气,人家在休息的时候,他大着肚子摸上山,去人家地里找南瓜。

  晚上黑看不见,他大着肚子蹲着又不方便,便跪着,翻草丛、翻玉米梗,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能找到两三个,运气不好的话,找几亩地也一个都找不着。

  找到的南瓜他不敢拿回马家,怕被马家知道,抢去喂猪,他便藏在山上,想着留到生了孩子的时候吃。

  不然冬天冷,没有野菜,要饿死的,他像只仓鼠一样,拼命囤食。

  他原是想着要生孩子的那天就来山上生,生完了,可以煮南瓜给他吃。

  南瓜蒸软了,再捣碎,加点水再搅一搅,孩子是能够吃得下的,到时候再去帮河婶砍柴,跟她换点旧衣裳,这样孩子生下就有东西裹了。

  可谁知他都未来得及准备好,竟是累得早产了。

  他生孩子时伤了身子,虚弱得根本就走不了,那年的冬天像是在跟他作对,比往年都要冷上一些,连日的毛毛雨,风刮得老大,每天总是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呼呼的吹,他根本就不敢抱着孩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