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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广州中考放榜。
章书闻常挥,考出了757的高分,市排名名列前茅,这个分数足以让他入读广城的任何一所顶尖高中。
好学生向来是被各校争夺的资源,他查到成绩没多久,班主任就给他打来电话。老师先是慰问他家里的事,又表达了协华学费全免的意向,不仅如此,只要章书闻决定留校,连住宿费都不需要缴纳。
章书闻的第一志愿本就是协华,如此优厚的条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章书闻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更棘手的难题。
出成绩的那天,章小月特地过来给他们做了顿饭。
章书闻和余愿还是住在以前的出租屋里,跟房东说好月底退房。这些天他们的三餐吃得简单,都是章书闻下的厨,素菜居多。
章小月把两荤一素上桌,把窝在房间里的两个孩子叫出来,“吃饭了。”
三人坐好,因为前几日余家人上门的事情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章小月并不知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来闹过,有心弥补自己和侄子的关系,夹了只剥好的虾到章书闻碗里,笑着,“书闻,恭喜,以后就是高中生了。”
章书闻抿唇,“谢谢姑姑。”
眼见他吃掉了虾仁,章小月长松一口气,又看向余愿,最终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夹了块肉,“愿愿也吃。”
吃完饭,章小月把碗筷收拾好,趁着余愿在房里,把章书闻叫到一旁说话,欲言又止。
章书闻心如明镜。
果不其然,等了一会儿章小月终是开口,“书闻,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愿愿很好,我也想把他留下来,可你也知道姑姑家里的情况,再多一个孩子,你姑父那边我不好交代。。”
她红了眼,“我知道你爸妈肯定也不会赞同我这么做,但我没办法。他们怎么说都是愿愿的家人,之前的事情他们是做错了,可我现在瞧着那老太太是真喜欢愿愿。她也跟我保证过,只要让愿愿回去,一定不会亏待愿愿,让愿愿继续读书。”
“我实在是没用的人,如娟在世时帮了我不少,以后到了地底下我真是没脸面对她。。。。。。”
四周只剩下章小月的啜泣声,章书闻自始至终沉默着。
章小月说了这么多,也觉得愧对离世的兄嫂,她抽过纸巾擤了擤鼻子,听见章书闻低得近乎不可闻说:“后天。”
“你说什么?”
“后天早上让他们过来接人吧。”
章小月哽咽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章书闻垂眸自嘲一笑。
一加一即使无法打出加倍的功效,也绝不会小于二,但他如果坚持将余愿留在身边,他们的人生便如同这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出租屋。他大可以勤工俭学,至多也只能顾住自己,可余愿呢,一年近两万的学费和开销从哪里来?
章书闻不可否认,理智的背后有残酷的自利,他不想把余愿当成累赘,可赤条条的现实就如同一条条布满荆棘的鞭子,每一鞭打下来,连着血扯着肉,提醒他要过五关斩六将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厌恶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厌恶与郑家父子成为一丘之貉,亦不想为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现阶段,唯妥协与忍耐二词驱使他前行。
夜深了,余愿却因为章书闻说明天要带他去动物园玩而兴奋得睡不着。
近半个月的阴霾散去些许,余愿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他的手按在章书闻唇角破了皮还未痊愈的口子上,问:“那我明天能见到狮子吗?”
“能。”
“大象呢?”
“能。”
“你想看什么动物,我们都去看。”
余愿眼瞳亮晶晶的。
“现在该睡觉了,好吗?”
“好——”
余愿的手捂住章书闻的眼睛,“哥哥晚安。”
章书闻眼前一片黑暗,“晚安。”
翌日是个大晴天,地表温度直逼近四十度,着实不是户外出行的好时机,但章书闻还是带余愿去了动物园。
两人上了小火车的最佳观看视角。在人造大草原上近距离观赏甩着舌头的长颈鹿、躲在水池里歇凉的河马、悠哉游哉散步的象群。。。。。路过狮王山时,余愿尤其激动,手攀在小火车的车门上,崇拜地看着闭目休憩的强壮白狮子。
小火车叮叮当当停下,章书闻和余愿冒着烈日步行游览。
余愿站在哈气的恐龙模型前,章书闻用手机拍下他捧着脸蛋蹲在模型前的模样。到了蛇园,余愿饱含兴地透过玻璃柜子观赏各式各样漂亮花纹的大蟒蛇,没有半点儿恐惧,甚至想亲手摸一摸它们微凉的鳞片。
长颈鹿广场有一根2o块钱的树枝投喂,章书闻把买来的嫩枝递给余愿,看余愿踮着脚将枝叶送到吐着长舌头的长颈鹿嘴边。
“哥哥——”
余愿回过头来,被晒得红的脸上挂着比太阳还明媚的笑容。
章书闻呼吸灼热,还没来得及回应,长颈鹿流下的哈喇子溅到余愿的手上,余愿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章书闻的耳边,让他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
接近日落时,两人坐上观园缆车,在没有实感的高空中俯瞰大地。
玩了一天的余愿依旧兴致高涨,挨着章书闻一个个说出自己看到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