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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其中一位副管勾拿了单子进入药库,带着两个小学徒,将林姜所需之物一一备好。
而在外头的刘管勾,就忙招待林姜:“小林大人,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大人勉强用点暖暖身子。”
太医院还有一位姓林的老太医,所以整个太医院叫林姜,还都唤一声小林太医。
林姜笑道:“刘管勾客气了。”
刘管勾看着林姜身上代表五品的青色官服,再看看自己九品的暗沉灰色官服,不由有些艳羡之意:他在太医院混了十多年,才从小学徒混成管理药库的正管勾,可看人家小林太医,一步直接从五品,在这太医院也只比院正大人差一丝丝。
林姜走过来有点寒意,就喝了一口茶。
这一喝不免一怔:她自打穿越过来,还真没喝过这么差的茶。
其实她不是格外懂茶之人,说不上什么水配什么茶的,但好坏却是品的出来。想她这一路走来,无论是林家还是荣国府,都是在吃穿上极讲究的人家。她所到之处,也都是各官宦人家甚至是御前,哪里会有差的东西。
可就在她一墙之隔,这些兢兢业业每日盘点库房的管勾们,日子就过得贫寒多了。
太医们俸禄不低,又有各官宦人家的私活,所以都不差钱,颇为富裕。
可管库房的这些人并没有外快可赚。
虽然难喝,林姜还是喝了两口才放下茶杯。刘管勾见她肯用茶,说话也和气,脸上笑容越盛了。
林姜所需要的草药都常见,药库很快便备好了。连着药钵等寻常医具,药库也都尽有,不必单独上医具库去领取,一应给林姜打包的整整齐齐。
刘管勾道:“这些东西有些重,叫两个小学徒给大人拎回去。”
林姜起身告辞:“那多谢了。”
待到了她的办公室,两个小学徒显然有些束手束脚,还有些畏惧:他们都听说过,小林太医屋里好几件御赐之物呢。
听说太上皇曾经亲赐她一柄玉如意,大概就是摆在多宝最高处的那一柄吧。他们可不敢乱动,万一损毁了御赐之物,可是大罪。
林姜招呼他们:“搁在地上就行,过会儿我自己收拾。”
然后又打开柜子拎出两吊钱来:“辛苦你们替我送这一趟了。”
两个小学徒眼神飘忽,涨红了脸直摆手。林姜只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他们不富足,便是那点俸禄,只怕还要挤出来孝敬上头管勾师傅们。现在摆手,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拿罢了。
林姜笑道:“你们拿着吧。我还有东西让你们带了去给刘管勾他们。”
说着寻出几盒参茶、红茶来,叫学徒转交:“这会子是冬天,今年的绿茶也旧了,好的总得明年春天才下来。倒是这参茶适合冬日喝,拿回去请刘管勾喝茶,以后我还多得是要给他们添麻烦的时候呢。”
小学徒看师傅们有更好的东西,这才敢收了两吊钱,道谢后离去。
而刘管勾收到茶也是一惊。旁边两个副管勾就道:“这参茶可是今年秋分的时候东北将军贡上来的,也就分了各宫的主子吧。”
虽然他们是管药库的,但大家都是同行,跟宫里官各处库房的管事太监也比较熟悉。
刘管勾点头:“必然是两位陛下赏的,小林太医每回去给太上皇老人家诊脉,大正宫里公公们都是接菩萨似的——她一去诊脉或是施针,太上皇心情就不错,大正宫已经一个多月没打死人了。”
两位副管勾出羡慕的‘啧啧’声。
倒是刘管勾看着茶叶出了一回神,然后道:“想必是方才喝了咱们这里的茶觉得不能入口,小林大人才送过来的。”
说完自嘲一笑:“咱们这里来往的太医多了,谁拿咱们当回事?咱们的茶不好,他们顶多嫌弃不喝,谁会记得用自己的好东西补贴咱们?倒是这位小林太医,心细又心善。若是来日她能做太医院院正……”
两个副管勾一怔:“不能吧,她到底是个姑娘家。”
刘管勾反驳道:“在她之前,你们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在太医院做到副院之位?何况她行走于太医院与宫闱之内,谁不敬佩她医术,谁敢因她是姑娘就小瞧她?”
他深吸一口气:“是,秦院正人不错,从不刻薄咱们。可他老人家的心思也从来不在管着这太医院上头!
他老人家当了二十年院正,深得太上皇信重,可从来没想过给太医院大伙儿谋谋福利——至今这俸禄还是二十年前的旧例!
这一月四两银子够谁使得?”
“太医们无妨,他们有的是外头的钱可挣,一月二十两的俸禄都不在他们眼里。可咱们不一样,守着个库房挣个死月银。再这样下去几年就没法过日子了。”
他这么一说,两个副管勾也心有戚戚焉:“可不是吗,要是咱们的活轻省也罢了,可药材是最珍贵的,但凡阴天下雨咱们就风里来雨里去的挨个看门窗,还要忙着给许多药粉封口。遇着天气好,还得按着太医们的吩咐,把好些药搬出来晾晒。就这,还不能有什么耗损,不然还得自掏腰包补上,日子实在难过。”
刘管勾拿起手里的玻璃瓶,这装参茶的玻璃瓶,就抵得过他们的月例了。
而这样的好茶,小林太医就能送了来给他们,可见心性体贴大方。
他意有所指道:“秦院正再不会管咱们的事儿,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也实在没必要为了咱们折腾。其余两位院副也是如此,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气。可小林太医不一样,她又年轻又有本事,来日说不得太医院在她手里,会有不一样的气象!
咱们也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