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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七八岁都会回一次定北。回来住一年,跟着定北的姊妹,去慈幼院照看孤幼、伤病,为将士缝制衣服。但是那个时候,也小,只是懵懵懂懂地看着。”

  看着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切身的悲伤,是在定北养的那只小土狗身上。后来后来啊,早晨还在笑嘻嘻地给自己吃糖的哥哥,傍晚就再也没有回来。

  萧肃政停下了脚步,低声道:“那个时候,你怕吗?”

  嘉兰愣了一下,她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萧肃政这个问题。她有些惊讶,他难道不会默认自己身为一个小姑娘,是会害怕的吗?

  可嘉兰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最开始是怕的吧。我进了军医帐,乍一看,是很害怕。可是后来,就不是怕了”

她顿了顿:“是难过吧。无能为力的难过。”

  她那时候还有都城贵女不知世事的娇憨。她调皮,在蒋善武的帮助下,悄悄地跑到军医帐里去找那时候游医来定北的晏老大夫,想看看他是不是像传说中的一样须皆白,像个老神仙。结果,她就直面了满室的伤病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战场上受伤的人。

  他们的哀嚎和身上的血渍,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了嘉兰的噩梦。

  这里头有对她很好的人啊!

  他们笑着给她编过花环,给她『摸』过鱼,还记得她那时候的古怪爱好找到奇奇怪怪的石头,就会带给她。他们都当她是自己远方的亲妹妹,一个娇气又不烦人的小姑娘。

  可是战争

  嘉兰的眼中渐渐地湿润,萧肃政默不作声,心里有些愧疚:“别难过”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语言的无力和苍白。

  嘉兰偏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嗯,谢谢你。”

她说罢,点了点眼前的慈幼院:“我记得这旁边有家面馆还不错,不知道还开着没。”

  她说罢,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低头对嘉竹道:“这家面馆的面还不错,我还研究出来过一个改良的方子,下一次在家,做给你吃,好不好?”

  嘉竹乖乖地点了点头。她现在话虽然少,但总算并没有那么封闭自我了。

  这面馆叫得胜面馆,开了许多年。老板娘已经不是嘉兰记忆中的那一位,但同样精干:“客官,里面请!

定北得胜刀削面,您几位要几碗尝尝?”

  萧肃政等人便点了八碗面,嘉兰好不容易尝到还算熟悉的味道,也好不容易吃一顿不用提心吊胆的饭,咬下第一口,她差点儿落下泪来。

  乌桕和芒种像比赛一样,咕噜咕噜地吃面喝汤,一碗接着一碗。

  面馆里还有其他人,也有人站在外头等着。这家面馆也提供外带,只要自己带碗来,老板娘就舀上一碗面,给带回家去吃。

  嘉兰听着他们显得有些粗鲁的声音,心中却十分安稳。

  她面吃得很慢,几乎是一根一根地在吃。她心中贪恋这一刻的温馨,竟然不愿去定北蒋府,那个意味着她又要重面对生活之苦的地方。

  萧肃政陪着她,也吃的很慢。

  柏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也放松了心情,竟然主动开始跟乌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乡野事。加上一个『插』科打诨的小寒,偶尔接话的白『露』,倒也有滋有味。

  一碗面热气腾腾,升腾的白雾里,有众人暂时忘却一切的笑脸。萧肃政和嘉兰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可一碗面啊,终有吃完的时候。

  嘉兰轻轻地放下碗筷,可碗筷相撞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却如大鼓擂动。

  她感受到了自己心底的不安和怯意。

  嘉竹对嘉兰的情绪格外敏感,她仰着头像怕打扰了她一样,轻声地唤了她一句:“二姐姐?”

  这一声轻唤,让嘉兰浑身一震,从自我怀疑中猛地惊醒过来。

  她看到,众人都已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她们看着她,好像在等她一个回答。她若答喜,她们便喜。她若答悲,她们便悲。

  她们已经下意识地要依靠她,来做出决定。更不用说嘉竹,她全心全意地依赖嘉兰,信任她。即便前头有刀山火海,只要跟着她,嘉竹也能毫不犹豫地走上去。

  嘉兰轻轻地捏了捏嘉竹的髻,眸『色』柔软、清明而又坚定。

  “我们啊,许久没有回来了。”

她抬,看着定北蒋府的方向,掷地有声道:“走吧,走吧。”

  *

  定北蒋府的门口站着两个高大魁梧的家丁,神『色』警惕地盯着往来的行人。嘉兰带着嘉竹走上前去,立刻就被拦了下来。家丁呵斥道:“什么人?”

  嘉兰便把信物拿出来,递给家丁看。那家丁显然事先得了令,一看到信物,立刻就把嘉兰等人护在了身后,高声道:“原来是老夫人的亲戚!

您这儿请!”

  他说罢,锐利地扫了眼嘉兰身后的人,见没有异状,麻溜地把嘉兰等人请进了门。

  嘉兰牵着嘉竹的手,强忍着没有回头萧肃政、柏良和乌桕只是把她们送到了拐角,并没有出现在蒋府家丁的面前。嘉兰知道他的好意为免有心人故意中伤自己,这份好意,她心领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做,就此,别过吧。

  嘉兰收回了心神,紧握着嘉竹的手,缓慢而坚定地踏入了定北蒋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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