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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幼瑾真正知道他的名字還是在她自己的電影史選修課上,期末沒考試,她只布置了一篇論文,最後一節課,於戡來交論文,譚幼瑾覺得他既熟悉又陌生,她對他的臉很有印象,但從來沒有在電影史的課上看見過他。她掃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於戡,導演系。於戡這個名字她也很熟悉,整個學期,她一共點了三次名,這個人三次全部缺勤。他的論文她給了滿分,順便推薦給了一家雜誌發表。不過於戡這門課只得了八十分,二十分的考勤分被全部扣光。後來在她的推介下,於戡還在這家雜誌開了專欄,專門談電影,不過只寫了一個學期就停了。後來想想,大概是為了和她徹底劃清界限。
於戡的第一個非作業性質的短片是譚幼瑾投資的,因為她喜歡他的分鏡劇本,那和一般編劇寫的劇本是兩回事。那時她剛工作不久,手頭沒多少錢,不僅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存款,還專門給他借了很貴的設備,像是操持自己的事。外面開始小規模地傳她和於戡的緋聞,最廣泛的一版當然是單身女青年為色所迷,於戡雖然是導演系的,同屆表演系的卻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有氣質。她不當回事,因為她對於戡毫無想法。一個老師,對比自己小八歲的學生有想法,也太過禽獸。
可於戡大概當了真,怕她真的對他有想法,他還了她的投資,開始跟她避嫌。她請他吃飯,於她,老師請學生吃飯很正常,她當窮學生的時候,老師也沒少請她。她想問問他的想法何以轉變,在此之前,他們毫無矛盾,創作理念也很合拍。他說他沒時間,還特意強調他另有約會,是一個年輕女孩子。這幾乎是明示了。
跟他有約的那個名字,譚幼瑾還算熟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讀中學時曾當過她母親的學生。她母親很喜歡,譚幼瑾很少聽母親贊學校里哪個女生美,周主任喜歡聰明刻苦的學生,但這女孩兒是個例外。譚幼瑾因為母親的緣故,還給女孩兒做過幾次藝考輔導。女孩兒開紅色跑車,很主動地要給於戡當短片女主角,於戡謝絕了好意,只讓她在短片裡友情打了三秒鐘醬油。
其實不必告訴她名字的。非要告訴她名字,大概是告訴她,她的這點兒錢根本無法收買他。
於戡另找投資的事傳出去,仿佛坐實了譚幼瑾對於戡有想法的傳聞。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傳聞,指向譚幼瑾沒有師德。
證明自己從未愛過一個人,竟然這麼困難。
她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讓於戡造成了誤解,但她連問也不能問,因為於戡沒有明著說,她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只會把事情推向更尷尬的境地。
在這一刻,她發現她之前學的邏輯都喪失了用處。
她對他的善意幫助都成了她喜歡他的證明。她確實對他有好感,那不過是老師對學生的欣賞,無關性別。只有這時,她覺得男朋友還是有點兒用處的,可以抵擋於戡的猜測。她的身份也限制了她,她不光比他大八歲,最重要的是他口口聲聲地叫她譚老師,他把她限定在了一個框子裡,她無法對天發誓說她如果喜歡或喜歡過他,她天打雷劈。
於戡拍的短片獲了一些獎,他還在一個採訪里感謝了譚幼瑾譚老師對他的幫助。
學校這么小,於戡還在上學的那兩年,兩人碰到幾乎無可避免。於戡看到她,依然會尊敬地稱呼她為譚老師,她每次都微笑著回應。傳聞只是傳聞,沒後續也就淡了。有於戡的前車之鑑在,她更加注意和男學生保持距離。
除了偶爾的碰面,譚幼瑾並不關心和於戡有關的一切。他拍網大的事她也只從別人那裡聽過一嘴,語氣是很惋惜的樣子,那意思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她聽了卻毫無感覺,像是聽別人討論一個陌生人,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出來。
吃完飯是七點半,她買的電影票要半小時後才檢票。餐廳里還有不少空位,如果沒有遇上曾經的學生,吃完了她會在餐廳多坐一會兒。她買單時,於戡和他對面的女孩兒還在聊,完全忽略了食物。
電影是她自己買的票。她在圈子裡也算有些資歷,有片子上映,片方都會主動請她去看,對於這些免費送上門的觀影機會,她每次都是拒絕。免費看了電影,讓寫幾句好話,寫不寫。片子好當然沒問題,片子不好,免費看了電影寫起批評都不硬氣。即使是熟識的朋友主動請她去看參與創作的電影,她也堅持自己買票去看。有人在背後議論她,這麼固執難搞,怪不得沒見身邊有男朋友。
譚幼瑾晚上回到家,窩在沙發里寫今天的影評,裡面有一句話是「觀眾隔著屏幕也能聞到裡面的氣味」,她寫的時候沒察覺,重讀才意識到這句話是於戡說的,雖然在他說之前她就這麼覺得。
他拍她投資的短片時也貫徹了這句話,短片是一個九十初的青春片,為了還原當時的氣味,他買來1o6塗料又把租來的場地重刷了一遍,等塗料幹了,他又拿濕抹布去擦牆弄髒做舊。他不光充當了導演攝影剪輯,道具燈光也包攬了。於戡找來了當時的畫報雜誌攝影作品,不光服裝要還原,就連天空顏色要還原,一個短片,他變換了五種天空顏色,現實拍不到,就想辦法用濾鏡。譚幼瑾至今還記得某一天傍晚橘紅的天空和擔心錢燒光的恐懼心情。於戡對細節的苛刻,對於一部學生作品,實在太奢侈了,遠她的預算。她剛工作沒多久,雖然有工資,也靠寫影評賺了一些稿費,但錢完全不夠於戡燒的。為了完成對於戡的投資承諾,她甚至接了藝考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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