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页 (第1页)

作者:[意]安伯托·埃柯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我们慢慢地沿着山路走下之际,空气也变得愈来愈清明了,倒不是太阳又现出了,因为天际仍压着厚云,但尽管雾气未散,景色却相当分明。不过,等我们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转头回望山顶,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山顶、高原、耸立的大教堂——一切都已消失在云雾中。

  我们到达的那个早上,到了山区时,在某些弯处还看得到十英里路外的海面。我们的旅程处处充满了惊奇,因为我们会突然走到山区的台地,俯瞰美丽的海湾;一会儿之后我们又走进山与山相接的鞍部,高山的屏蔽使人看不见远方的海岸,就连阳光也几乎难以照进深谷。在我到达意大利的这个地区之前,我从未见过山与海间的隙地如此狭窄而又突兀的地方,绵延的山与海岸紧紧毗邻,在峡谷间呼啸的风,不但有海洋咸湿的气味,也有山区刺人的冰冷。

  然而,那天早上一切都灰蒙蒙的,即使是在敞向远方海岸的谷地上,也看不见地平线。但是我应该回想与我们的故事有关的事情,我耐心的读者,所以我不赘述在山道上来回搜寻块菌的情形,只说麦诺瑞特修会代表团的到达。我是第一个看见他们的,立刻跑回修道院去通知威廉。

  我的导师直等到代表团进了修道院,根据礼仪接受了院长的接待后,才前去会见他们,免不了又是一番友爱的拥抱和寒暄。

  吃饭时间已经过了,但院长特别为客人准备了一桌盛筵,并周到地留我们和他们共餐。有威廉同桌,他们便免去了教规的义务,一边吃东西一边自由畅谈。毕竟——上帝原谅我这不愉快的比喻——那就像是战争会议,在敌方到达之前愈快举行愈好,而我们的&1dquo;敌方”也就是阿维尼翁代表团。

  不用说,客人们也很快便见到了乌伯蒂诺,他们惊讶、喜悦,而且对他十分尊敬,不仅因为他匿迹已久以及他失踪的背景,并且为了他是个勇敢的战士,几十年在这同一场战役中奋战不懈。

  至于代表团的成员,稍后我说到次日的会议时,将会再详述。说起来,最初我和他们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只顾听着威廉、乌伯蒂诺和切泽纳的迈克尔迅即成立的三人会议。※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迈克尔必然是个很奇怪的人,对圣方济格修会的热情无人能及(偶尔在他较为激动的时刻,他的声调和姿态与乌伯蒂诺有几分类似),很有人情味,而且生性愉悦,和朋友在一起时便感到快乐。他也细心而敏感,突然间可能变得像孤狸一样狡猾聪明,像鼹鼠一样无从捉摸。他的笑声爽朗,活力充沛,不说话时也具有说服力,别人问了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时,他便似乎心不在焉地避开视线,拒绝作答。

  在前面的章节中,我已约略提过他这个人,那些都是我听别人说起的事。他矛盾的态度及近几年来突然改变的政治策略,使他的朋友和门徒也都为之惊异。现在我却有些了解了。他是麦诺瑞特修会的总神父,也是圣方济格修会的主要继承人;他必须和前任者博纳文蒂的智慧和圣洁竞争,他必须保护修会的财产,确保门徒遵守教规;他必须监视教廷和城市长官,它们是繁盛和财富的来源,常以救济品之名,致赠礼物给修会;同时他还得确保忏悔的需要,不至使较狂热的主教离弃修会,成为异教徒的领;他必须取悦教皇、皇帝、生活朴实的修士,以及在天上看着他的圣方济格,和在地上看着他的基督徒。当约翰谴责所有的主教都是异教徒时,迈克尔毫不犹豫地把普罗旺斯五个最难以驾驭的兄弟交给他,让罗马教宗将他们处以火刑。但迈克尔明白修会里有很多人同情崇尚简单生活的信徒(乌伯蒂诺大概也有同感),所以在四年之后,他又让佩鲁贾僧会保护被指控为异教徒的人,一方面是妥协,一方面也是试着调解修会和教皇的需求。然而,由于没有教皇的同意,迈克尔便无法继续进行,因此他一旁竭力劝服教皇,同时接受皇帝和帝国神学家的协助。在我见到他那一天的两年前,他还在里昂的总修会里命令修士们谈及教皇时必须谦逊而且尊敬(那是在教皇提到麦诺瑞特修会,抱怨过&1dquo;他们的叫嚣,他们的错误,他们的疯狂”之后没几个月的事)。但是此刻他却满面笑容,和并不怎么尊敬教皇的人共坐一桌。

  我已说过详细情形了。约翰要他到阿维尼翁去,他自己想去,却又不能去。次日的会议便是为了决定这趟行程的形式,要使他居于不卑不亢的地位,并保证他的安全。我想迈克尔以前并未和约翰本人见过面,至少是在约翰当了教皇之后。不管怎么说,他们已有很久没见过面了,迈克尔的朋友急于以最黑暗的色调描绘这个买卖僧职者的肖像。

  &1dquo;有一件事你必须晓得,”威廉告诉他,&1dquo;那就是绝不要相信他的允诺,他一向是光说不练的。”

  &1dquo;每个人都知道,”乌伯蒂诺说,&1dquo;他选举时所生的事&he11ip;&he11ip;”

  &1dquo;那根本不能称为选举,那是诈欺!

”同桌有个人叫道。后来我听到别人称这个人为堡的哈夫,他说话的口音和威廉差不多,&1dquo;说起来,克莱门特五世的死就是一个谜团。他在博尼费斯死后才答应审判他,然后又竭尽所能地把他和博尼费斯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国王因此一直不愿原谅他。在卡朋萃斯,没有人清楚克莱门特是怎么死的。事实上,当枢机主教在卡彭特拉斯召开教皇选举会议时,教皇并未产生,因为他们在阿维尼翁和罗马之间难以取舍。我不十分知道当时究竟生了什么事——我只听说,那是一次大屠杀——已故教皇的侄子威胁枢机主教,他们的仆人展开屠杀,宫殿遭人放火。枢机主教向国王求救,国王说他从不希望教皇放弃罗马,我们应该耐心些,做一个正确的选择&he11ip;&he11ip;然后菲力普又莫名其妙地死了,只有上帝知道他是怎么死的&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