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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婶子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包含的信息量却极其巨大,听得我心里愈沉重。刘婶子又用那种麻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最后摇摇头,淡淡地说:“像你这样活得好的,不可能会明白。”

  说完她冷不丁抬起手,摸向表二叔的脸。伴随着她的动作,袖管往下滑落大半截,这时我才现刘婶子的手骨看起来有些畸形,下面的皮肤上还有很多陈年伤疤。

  她的动作十分轻缓,视线却冷得吓人,好像在看什么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东西。她朝前俯身贴近,凑到表二叔耳边轻声说:“你不是最看重风水运势吗,我就帮你好好看看。你来这里之前说除了那块地,别的地方死也不去。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但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还不死?”

  刘婶子又开始重复之前的问,细碎的声音回荡在封闭的房间里,让人感到窒息。连死死抓住她衣服的林二都愣在了原地,不由自主松开手往后爬了几步。

  我看着此情此景,用力闭了闭眼,长叹出一口气。她说我不可能会明白,但实际上我了解。只不过我并不是照顾人的一方。

  那段时间异常漫长,并且难熬,看不到一个头。有时候想想,一觉睡下去醒不过来,或许会更舒坦。

  好在如今都过去了。

  我抢在胖子出声之前按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握住闷油瓶的手。

  闷油瓶这次没有再带着冷意注视说话人,而是直直地看着我,在我握上去的瞬间也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看出他眼里的担忧,冲他眨眨眼,笑了笑:“没事儿,她也不懂。”

  我如今已经搞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破坏坟地风水有刘婶子一份,她恨表二叔,想让表二叔死后都不安生。于是她怂恿嫉恨我家的林二一起破坏坟地的风水,并试图阻止来补漏的陈道士。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陈道士死了,还和瘸子的事搅在了一起。

  而弥留之际的表二叔却仿佛是知道自己看重的下葬地被破坏了风水,竟是死撑着不肯断气。这种风水命理是否真的有效,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相互纠葛,一人盼着对方快点死,躺进那块可以报复他的坟地。另一人则继续折磨对方,死死攥着她的生活不撒手。

  刘婶子还在那里冲着表二叔喃喃自语,神情越透出种癫狂。最后我看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冲着表二叔冷冷地说:“我二叔已经找到了吴家的棺材,所有风水布局会按照之前的归位,坟地很快就能清理好。到时候该迁的迁走,该进的进去。”

  我的话音刚落,突然见床上如同具尸体的表二叔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胸膛开始有了肉眼可见的起伏,嘴巴一张一合,从喉咙里出阵细微的喘气声。那声音不似正常人,异常嘶哑,每喝喝喝地吸进一口气,都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过滤了一遍。

  “老头要死了。”

胖子见状冲着我低声说,“真到弥留了,估计没多久就会断气。”

  谁成想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表二叔却突然伸长脖子将头抬了起来,直直看向了我。

  只见他牙关紧咬表情狰狞,印堂已经黑,一双眼睛却瞪得溜圆。因为生病,表二叔的脸本就瘦得脱形恐怖异常,此时在暗色的房间里,那双睁到极限的眼睛却让人看得无比清晰,不似常人反而如同鬼怪,诡异得要命。

  “开灯!”

闷油瓶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拉过我厉声说道。胖子离开关最近,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巴掌拍到上面。

  屋子里霎时间一片明亮,我眼前白,眯起眼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再望向床上时,表二叔的脸却已是恢复了正常。

  他依旧直盯盯地看着我,半晌忽地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我的鼻子歪了吗?”

  我愣住,下意识望向他的鼻子,也不知道怎地,条件反射就回答道:“好像有点歪。”

  表二叔闻言,面容倏地扭曲。随后他扬起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干脆断了气。

  第26章(二十六)落幕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有说法称人死之前面容会变得扭曲,比较直观的现象是鼻子会歪掉。说实话我当时也没看清表二叔的鼻子有没有歪掉,下意识就这么回答了。

  我摸了摸额头,满脑门都是惊出来的冷汗,胖子也在旁边满脸唏嘘。林二早就缩回到角落里,抱着头瑟瑟抖。

  闷油瓶朝床前走去,看样子是想再确认下表二叔是不是真的断气了。我跟在他后面,走到旁边脚下突然感觉被什么冷不丁绊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床底下支出根手臂粗的木头。刚才太黑了看不清床边有什么,我趴到地上往里一瞧,瞬间感觉头皮麻,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只见在表二叔躺着的床下,密密麻麻摆满了锄头。

  不懂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在民间有传闻,在将死之人的床底下摆锄头,这个人就会落气快。我之前有个亲戚,也是重症老不走,家里人看他熬得难受,就在床下摆了根锄头,结果当天就断气了。

  但这么多锄头摆床底下,我也是第一次见。我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望向刘婶子,想必这些都是她放的。

  刘婶子此时整个人却十分愣怔,呆呆傻傻地看着断气的表二叔,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百感交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对着胖子扬了扬下巴:“她不会跑,先把林二绑了。具体等二叔回来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