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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汐润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宁瑶夕醉酒后的样子了,这人平常其实也已经是个坦诚明亮的小太阳,看久了就会让所有人都有种错觉,似乎她身上的温度当真传递了过来,将人共同带入一个晴朗的盛夏。

  但是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只有他知道,像宁瑶夕这样明亮得仿佛没有阴霾的人,同样会有为难和踟蹰,有挣扎与徘徊。她也有想要直说却又迟疑的话,要不是借着醉意,很难这么不顾一切地宣之于口。

  她并不当真是那种从小一直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心思单纯不辨人心的童话角色。她只是一个过分理想化的小傻子,相信付出就会有回报,相信努力不会辜负追梦人,相信世间一切美好,哪怕自己并不总会被眷顾。

  若是没有经历过重重打击,尚且能说上一句天生的美梦家,可在切实地经历过那些恶意诋毁,沉寂挣扎,人情冷暖之后,还能坚持这样的想法,就总是带上了种莫名的悲剧滤镜,像是饱经沧桑后含着泪依然选择微笑,让人就算有朝一日站在她的墓碑前,回忆起的依然是她曾经的美好。

  他就是看不得这些。

  看不得一个很好的人走向这种既定的命运,和历史上与影片中那些纯粹的人一样过早凋零。

  在与宁瑶夕素未相识时,他会做的只是袖手旁观,事不关己地说一句她走歪了,觉得到底好言难劝自绝人,走到哪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在公司附近天桥上的一面,他近距离地见识过了她的哭与笑,见到一个孤木难支的女孩在命运长久压弯腰时的狼狈,电梯里明明能成为最后一面,他最终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让那扇隔绝两人的电梯门重开启,揭开了另一个故事的序幕。

  而现在,朝夕相处,并肩走过一路,他又当真能够做到,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而后越退越远,从她的未来里离开,好聚好散,让一切重回原点,又变成毫不相干的两条线。旁观她要走的这条坎坷路途中的所有艰难险阻,在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刻袖手旁观吗。

  齐允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好一会儿,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最终还是向下落,在她面前弯下腰,捡起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两半合同,垂下眼,不置可否。

  “或许不能说这份合同不好。”

他说,“a类合同,要不是公司想要把我和你拆开,绝对给不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合同上的厚待,公司资源的调取,无微不至的团队,这些都是我没法给你的,我在公司的人缘你也见到了,绝对不如丛丽娜,你继续跟着我,公司的s级项目就不用想了,a级都勉强,我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人脉给你找项目,个人的力量和资本相比特别渺小。”

  宁瑶夕听得不住用力摇头,力道用得过大,晃得身体都东摇西摆。她几次想张嘴反驳,齐允都没给她插话的机会,憋得她脸通红,听到最后都开始生闷气,鼓着脸颊使劲瞪他,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你说得也不完全是错的。”

齐允话风一转,忽而又说,一手拿着两半合同,一手抬起来,捏住她的两瓣软唇,将她捏成个鸭子嘴。

  宁瑶夕一边挣扎一边瞪他:“唔唔唔!”

  “如果你不问我,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你拿a级合同,我换个更好带的艺人,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他语调平平地陈述,而后挑了下眉,捏着宁瑶夕的嘴,唇角弯了一下。

  “但你要是问我。”

他说,“问就是我不同意,沙上醒酒去,我看看这合同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让公司急得深夜趁醉哄你签字,还一定要背着我。”

  。

  在因为过于意外,没有第一时间拦住宁瑶夕出门后,丛丽娜立刻感到后悔。她也连忙追了出去,但刚刚踏出房门,就看到宁瑶夕敲开了齐允的房门,冲了进步,她的脚步顿时停下,在心里懊恼地叹息。

  今天这样天时地利的时机只有一次,宁瑶夕并不好饮,今天一边是朋友聚会气氛热闹,一边是她好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尽管情绪亢奋,心情却有点欠佳,所以才醉得特别厉害,也给了她可趁之机。

  错过了这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再想趁宁瑶夕意识不清时哄她签字就基本上没可能了。这件事成功的要点一是宁瑶夕不设防备,二是齐允并不知情,现在两个条件都不再满足,可以说完完全全地功亏一篑。

  而且既然齐允现在已经知道,那有些事也就没法再粉饰太平了。丛丽娜定了定神,索性先自行将摊牌的思路整理好,十分钟后,才来到齐允的房间门口,面带微笑,平静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去敲门的时候才现原来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完全关上,作为一个带了多年女明星的男性经纪人,齐允的确在方方面面都是滴水不漏。

  果然,里面也随即就传来齐允的声音,平静地说:“自己进来,门没锁。”

  宁瑶夕既然在他房间里,他就绝对不可能阻拦其他人也进去,否则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丛丽娜在心里轻轻一叹,她本以为性别会是自己接近宁瑶夕的最大优势,没成想宁瑶夕虽然的确没有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排斥,却意外地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敏锐地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敌意感受得清清楚楚。

  丛丽娜定了定神,推开门走进去。

  酒店的标准间,布置没有设么太大区别,齐允就坐在宽大长沙的一角,宁瑶夕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旁边,手脚围拢,将自己聚拢成在母体里的姿势,呼吸均匀,已然倒在沙上又睡了过去。